钟秀秀看了一动一静的两个人一眼,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背“三爱两人一终身”的时候觉不出什么来,真走上这个岗位,才会发现学生堆儿里的确有“聪明”和“笨”之分,人生没有绝对的公平,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慢了一步。
眼前这两个无疑都是那拨聪明的,只是苏绽更有灵气。
眼看着孩子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钟秀秀敲了敲桌子,看沈迟一眼,又转回来对苏绽说:“还记得你们是为什么来的吗?”
沈迟早有预料,暗地里拉了苏绽的袖子一把,后者倏地站直了。
很乖巧地点点头:“记得,我们上课违反纪律了。”
钟秀秀懒得多说,从抽屉里将自己没收的小纸条拿出来,越看问号小人越觉得心烦,干脆沿着边缘撕下来,扔回给苏绽让他自己拿着。
苏绽手忙脚乱地接住,捏在手里不敢乱动。
钟秀秀点着那张纸条问他俩:“打算去哪儿吃?”
“没。”苏绽摇头,一指沈迟,告状似地说,“他又不跟我去。”
沈迟:“……”
钟秀秀都被这话气笑了,想起沈迟作文里那个模糊不明的句子,她的表情又严肃了一点,指着沈迟问:“人家不愿意,你还要硬绑着去么。”
苏绽眨了眨眼睛。
这一年他十七岁,生活阅历不足,没能听懂钟秀秀的话。
不然的话……没有这个不然。
苏绽很不服,考了个好成绩也不觉得怂了,不高兴地撇撇嘴,告状的时候终于叫了“老师”。
“老师,他就是爱装高冷,平时都不跟我玩儿。”
沈迟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却在听到苏绽这么说的时候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苏绽一眼。
苏绽被他动得缩了缩脖子,拽着不说话了。
钟秀秀听着苏绽一句接一句的话,自己也忘了两个孩子上课传纸条的既定事实,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沈迟是这个学期才转到一中的,学籍调动之前钟秀秀就做过背调了,原来在县里的中学读书,成绩很好,就是家里缺钱。
父亲是建筑工人,母亲智力残疾,家里还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妹妹。
这一年沈国耀在工地上摔断了腿,带着一家人进城务工,将沈迟转到了一中。
也就是他成绩好,否则一中不会收。
钟秀秀第一年正经当老师,但之前也遇到过别的学生,像沈迟这样的孩子,心理大多会有点问题。
用齐思昂的话说:学霸往班里一站,教室里都能冷个好几度。
钟秀秀抬头看了一眼沈迟,觉得是够冷的。
人心向背尚有不足,像沈迟这样的人,或许真的需要有人来拉他一把。
钟秀秀问沈迟:“你为什么不跟他去?”
“成绩还没出。”沈迟说。
那就是想去的。
钟秀秀笑了笑,朝着两人一摆手,“去,想吃什么吃什么,回来我报销。”
苏绽刚想摇头认错说自己再也不敢了,反应过来钟秀秀在说什么,讶然地张开了嘴。
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啊?”
不只他,就连沈迟也满是不解地盯着钟秀秀,心里大概已经编排了一出放虎归山的大戏。
“大小伙子了,玩吧。”钟秀秀拍了他们一人一下,大大方方的,“十二点之前给我滚回家,我找家长查岗。”
两人对视一眼,终于意识到钟秀秀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两个找不到路的少年遇见了一位愿意给他们自由的老师。
十一月的椿城很冷了,到了晚上掀起一阵寒风,走在路上的时候直往脖子里灌。
苏绽和沈迟都没穿外套,一个是耍酷,另一个不好说。
这天没什么作业,他们难得可以放松一些,但天不遂人愿,校门口唯一的一家麻辣烫也关门了。
“压榨不了钟秀秀了,干点什么好啊?”苏绽两手抄在口袋里,牙齿磨着校服的拉链,忽然冲沈迟笑了笑。
那是沈迟听过的最中二的一句话了。
苏绽说:“沈迟,我们追着风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