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序胳膊泛软,眼看着要撑不下去,当即现学现卖,讥笑道:“你可别忘了,你如今还没赢我,而之前一直是我胜……哈哈哈哈,所以你现在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你……”紫吟果真是被她呛得不轻,力道微乱,被她寻了个破绽,悄然化去了攻势。
“我能在你手下撑这么久,你还看不起我呢?”萧无序轻一抿唇,眉眼含笑,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那岂不是在说筱翎的二公子连个姑娘都不如?”
紫吟愣在原地一阵语塞,更是惹来一阵窃笑。
众同窗立马捧场道:“说得有理!!”
“对啊,姑娘又如何?这种实力,丝毫不输男儿!”
汐时却又是难得的沉默,而专门奔萧无序来的姑娘面色一舒,笑道:“虽是如此……你还真别说,这落雁少主,我是越看越喜欢了……”
本以为这落雁少主真会如传言一般,懒得搭话,把一腔怒意融为攻势之中,谁知她竟是如此伶牙俐齿,紫吟倒是来了兴趣。
不过他面上虽是笑嘻嘻的,手上的力道可没松懈,趁萧无序醉意朦胧,迎面又是一刀砍来。
这一击,萧无序又被轰出去数丈。
刺啦!刺啦!!
狭长的霜月刀冷气森森,刃口寒光迸溅,划过青石台面时发出嗡鸣之声。
青石台中又刻下了一道长痕,寒芒随着颤抖的刀尖悄然敛去,如镜的刀身倒映着昏沉的天幕和一张苍白的容颜。
紫吟把筱翎弯刀往肩上一搭,笑意玩味,道:“落雁少主不似当年,我也今非昔比。”
“而且姑娘家家的,跑出来喊打喊杀,成何体统?显得落雁多无人似的。”
紫吟审视般地打量着她,提议道:“落雁少主,要不你还是乖乖认输算了。”
潜伏的怒火终究是随着渗透的酒劲儿翻涌而至,冲得萧无序面颊酥麻,眼帘发黑。
见她半晌不回话,紫吟提高声音,又道:“如何呢,落雁少主?”
打散落雁少主束起的发,又在众人面前揭露她姑娘的身份,答应那人的事,自己已经做到了。
如今这落雁少主醉醺的面颊上竟是翻涌起不少愠色,他更是不好做得太绝。
毕竟这可是落雁少主,赢过她,让众人好好见识到筱翎的实力也就够了,要是把落雁一门得罪到底了,也是难收场,对谁都没好处。
“昔日代落雁赴芜茔冰月宴,兜兜转转了这么大一圈儿,落雁少主仍能毫发无损地回来,那身手确实了得,在女流之辈中早已难逢对手。”
“不过落雁少主可不要因此忘了自己的身份。姑娘就是姑娘,远赴芜茔,打打杀杀,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再这么打下去,落雁少主就不怕嫁不出去?”
见萧无序呆愣在原地,紫吟以为她听进去了,又继续劝道:“落雁少主就回去弄些胭脂水粉,打打杀杀的事就交给我们,这不好吗?”
渗肌刺骨的寒意伴着剧烈跳动的心,在萧无序头皮上轰然炸开,又沿着骨血蔓延而下,贪婪蚕食着她残缺的意识。
沉默须臾,萧无序悄然一笑,不过却是面若冰霜,怒喝道:“不好!!!”
话落,萧无序把霜月一横,竟是主动攻了过来,招式凛冽,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紫吟却更是头疼了,他认认真真、好说歹说了老半天,竟是屁用没有,甚至还把这家伙给惹怒了。
萧无序正在气头上,势头正盛,紫吟本想避其锋芒,怎奈对面攻势中流淌着醉意,横冲直撞,颇有种鱼死网破的意味。
那声势,紫吟看了竟也有所顾忌,侧身躲了几招,胳膊却又被刀锋一划。
衣衫破裂,皮开肉绽,鲜血横飞。虽是感觉不出痛意,不过紫吟也是怒了,面容狰狞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话落,不再犹豫,认认真真开打了。
毕竟是热血上头,招式虽凛冽,终是撑不了多久,何况在酒劲儿的加持下,更是破绽百出。
没多久,萧无序又被一击轰到了擂台边沿,才束起没多久的乌发又松松垮垮、乱糟糟一团了。
事已至此,紫吟也懒得管落雁会如何想了,冷笑道:“哈哈哈!落雁长女,如此模样,我真是开了眼了,哈哈哈哈……”
说着,他持刀“唰”地一划,刀身的泥污簌簌着四散抖落,再次映出面色苍白的萧无序。
显然,紫吟是不打算跟她硬碰硬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要是最后出了点什么岔子,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可都功亏一篑了。
最简单的办法,激怒她。
紫吟那无耻的打法,连萧桐音都看得一清二楚,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怒火从眸中喷涌而出,咬牙道:“欺人太甚!”
白笛音先下手为强,趁那家伙还没蓄力冲出去,立马把他拎了回来,啧道:“哎哎哎!你又干嘛去啊?你哥……你姐还没打完呢!”
“可我实在是……”声音骤然一散,他不经意瞥到了伍味子,怒气竟是神奇一敛。
紫吟凝视着满身飞灰的萧无序,眯眼瞧着她乱发后的神情,在众目睽睽之下,半是嬉笑半是由衷地提醒出声。
“如此模样,赢了又如何?落雁少主不真成了泼妇?真的会嫁不出去的。”
在芜茔那会儿,萧无序便时常与辛时斗智斗勇,好在对面除了说废话就是说废话,苦口婆心地劝她一通,也不会真的去管她。
或者说……管不住她。
所以萧无序从小便自由自在惯了,就算捅破了天,她也有办法在辛时那蒙混过关,对面被他兜来绕去,更是袖手不管了,就由着她瞎折腾。
泼妇?谁还没当过呢?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酒劲儿上涌,呛得萧无序鼻尖酸涩泛红,湿润的双眸上也蒙了层雾气。
蔓延的醉意电流般淌遍全身,冲得她脑袋一阵恍惚,昏昏沉沉间,萧无序眉心微蹙,竟醉出了几分悲伤。
是呀……之前还有辛时在她耳畔废话,气急败坏之时也会抛出几句狠话,她那时仗着是惯犯,脸比墙厚,也带了些恃宠而骄的意味,左耳进右耳出,一笑置之。
现在她就算想听辛时废话,也是没机会了。
而那落雁少主……女扮男装这么些年,她到底是何模样的?
是素手拂袖,月下独酌,指尖掠过剑芒,便令宵小闻风丧胆的独行者?
还是醉倚栏杆,徘徊竹径,听松涛摇乱,邀三两知己共赏杯中月色的侠客?
无论是哪种,以那一位的性子,怕是都懒得搭理这闲言碎语的吧?
不过不论是切磋问道之能,还是落雁同门之情,亦或是同窗共读之谊,那落雁少主心中真的就毫无波澜?
众生诸相,这么多年下来,萧无序不仅能观皮相,观骨血,更能观人心。
纵使那落雁少主始终不言,但心里还是会伤心的吧?
沉默的这个空档,周遭的私语声更重了,潮水般涌来,竟是比紫吟手中的筱翎弯刀更要可怕。
萧无序眼眶被醉意熏得泛红,抬眸望向紫吟,还是没忍住道:“我倒是真有些羡慕你啊。”
涌来的私语顿时消敛不少,萧无序继续道:“想做什么便去做,无需顾虑那么多,上擂台赢得漂亮便是男儿气概,输了也能留三分豪情……”
“但凭什么我赢了便是奇怪,输了才是应当,甚至成了你口中的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