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温三十四点五,血压测不出来。”中间的那个医生将听诊器挪了一下位置,使唤起了半跪着试图给沈让的下肢上夹板的同事,“别管骨折了,先把命抢回来!现在最要紧的是维持循环和脑灌注!”
“这边液体挂上!你去车上把盐水加热。”
“心率快不行了,三十八,节律乱了……大脑和心脏快扛不住了!”
听诊器已经停在沈让的胸口十几秒了。沈让闭着眼,每一下呼吸都十分吃力,但确实还在呼吸。他眉头细微地蹙起,眼皮被来回扒开,冷冰冰的术语报出来,“瞳孔原型等大,对光反射正常。”
“湿啰音明显,肺水肿。高流量氧,正压通气。”
“不是肺本身的问题……容量负荷过大。第三间隙有大量水分潴留,判断是肾衰引起的水钠潴留导致循环负担过重。心脏已经失代偿了。”
“液体不能猛补,再扩容可能直接肺泡淹死人,但不补,心脑灌注撑不了二十分钟。”
医疗组低声交谈着,远处不时传来战斗组剿杀残余势力的声音,军靴踩在地上,将冰雪踏碎。沈让盖着一张银色的锡箔纸保温毯,那保温毯展开后面积也很小,他的手脚依旧裸露在外面,衣衫破烂,如一个坏掉的布娃娃,被绑在担架上运上了救援车。
游子龙被隔在后面,隔着人墙、隔着凛冽的风,看着那张被氧气罩遮住的脸,眼眶猩红,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滴下来。他不敢挪开视线,生怕自己的视线一挪走,就会错过什么。
他不敢想那是什么。
医疗组的交谈声仍旧被风夹着传进耳朵。
“必须精准控液,用小剂量葡萄糖和低速生理盐水维持灌注,回基地再准备血滤和排液手段!”
“得能撑到基地才行啊……可惜谭医生没有跟着来。”
谭医生自然指的是谭初,她的医疗水平一塌糊涂,但偏偏是A级的治疗系异能者。之所以能够评定为A级,主要是她那一招“回春”,能够刺激机体,在垂危之际,将还剩一口气的人从死亡线上拽回来,虽不能治疗疾病本身,却能把人从生死线上稳住,争取救治时间。
四周的硝烟尚未散尽,园区的战斗已经平息。邵云征带领作战部清理战场,残敌清剿完毕,整座园区终于落入朝城掌控。
人们见到他押着一个人走过来。
那人的穿着一身十分花哨的衣裳,由于缺乏梳洗,已经有些乱。身上有几处灰尘和血污,但并没有伤口,也没有战斗痕迹。人们看向邵云征,又看向他。
“我是治疗系异能者。”这人主动开口,“被阎罗王抓来救治……”
“四零四号病人的。”
自然是玫瑰。
玫瑰眼珠子一转,没叫出沈让的大名,而是沿用了阎罗王帮人质找大夫那几天使用的代号。此事不难查到,流离者和其他势力都听说过阎罗王在找大夫,也有几人曾被带到这里,亲眼见过这个“四零四号”病人。按照阎罗王保密的状态,如果不是之前见过,他恐怕也想不到这人的真实身份。
“……严格来说我也是人质,我俩有战友情。”
军士上前包围,这人没有任何抵抗,只是继续道:“他跟我说,如果看他要死了,一定要想办法弄醒他。他说……只要能醒,他就不会死。”
朝城军医看了邵云征一眼。
风宁没管邵云征,只是眉头紧蹙地看了一眼这人。
她从此人身上嗅到了沈让的气味。
她冷声道:“让他试。”
花儿半跪在沈让身边,双手探向他胸口,在脉搏最微弱的地方贴上掌心。异能缓缓释放,一股温和的淡红色光线从指缝流入沈让胸腔,仿佛春风化雪,唤醒枯枝中最后一丝生机。
“喂,商量一下呗,先醒一下。”花儿低声喊他,“你要是死了,我估计也得玩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