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冲矢昴在尸体面前站定。
出乎意料,这家伙他认识。作为莱伊时他曾因为某些原因被委以重任,负责对接实验室,一开始只有东京,后来涉及了周边一些市县。他不认识高桥裕介,是因为仅仅几次的会面还不足以让他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或者是假身份,无所谓——他更熟悉的是眼前尸体的第二个名字,百事吉白兰地。
再次见到老同事,假冒研究生心里多有感慨,只恨风雪交加,没办法点一支缅怀的烟。
虽然百事吉死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具尸体,通常是推理小说作家用来开篇的道具。诸多推理由此引出,例如凶器,手法,动机,凶手。而高桥裕介的尸体就这样躺在这里,经历过几次调查与抽检,诸多细节都已经差不多明晰。冲矢昴的视线从那道伤口转移到雪地下被拨出一角的冰面,脑海中略过刚刚在营地的所见所闻。
事实上作为一次纯本格的推理来说,这具尸体已经尽到了它应有的作用——不知道这样宽慰老同事他是否会觉得安心一点。但事实上,这具尸体所引发的谜团还远远没有结束,比如,冲矢昴俯下身,望向尸体被什么人拨开过的嘴巴,在黑影里找到那片缺失。
是白兰地的作风。曾经的威士忌心想,他对手底下的人都是这样,把代号成员当成用完即丢的一次性纸杯。
他从对方衣袋里取出张名片——看起来是被匆忙塞回的,所以可想而知刚刚同样有人被这张名片所吸引。好吧,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是谁。名片干净没有褶皱,上面写着高桥裕介的名字和职务,边角印着白鸠制药的乌鸦图标。而这就是冲矢昴需要接手的下一段迷题,因为在他上一次作为莱伊和这位白兰地手底下的负责人对接的时候,他还并不在白鸠制药就职,而是在东京第二研究所当着有权有势的三把手。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位白鸠制药的高桥裕介,到底是因为什么得到了这个职位?
不算太久之前他才刚刚回忆过这段往事,苏格兰和田中制药的那一次交锋为组织带来了一条走私线,也除去了一条对着组织权威信信狂吠的野犬。当然还有附加遗产,通过情报人员的不懈努力,整个田中制药被组织完完全全地收入了囊中。波本不知道给那位田中杰西卡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长姐在走马上任之后一心一意地带着整个公司投奔了组织。琴酒传达BOSS的意思,让雪莉接手了整个实验室,事实上连波本和格兰菲迪都在那次的任务中分到一杯羹,而白兰地作为正在东京的研究部负责人却在整个交接中隐身。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就早有预兆,研究生想,也许从那时起,某些他当时没注意到的权利角逐就已经开始了。
因为在雪莉叛逃之后白兰地对研究部的掌控力本应提高才对。
研究生在脑子里罗列几个人的关系:虽然白兰地本人的负责范围主要在北美,但是作为整个研究部的总负责人,就算他的掌控力在东京欠点,也不应该沦落到现在这样,让直系下属,一名拥有代号的白兰地分支在偏远地县的小公司任职。
那么这件事要么是百事吉本人的问题,冲矢昴心想,一次严重了点的错误,让百事吉在白兰地哪里失去了原来的地位。但是可能性不大,白兰地和组织的风格一脉相承,人事任用都是一次性的,而据莱伊所知百事吉可在组织里没有什么算得上号的裙带关系,事实上组织内部的最强裙带关系就是他自己,所以前任莱伊对这些八卦恰巧熟知。
那么剩下两个可能性五五开:要么是白鸠制药不简单,连带着整个长野一起都有他不太了解的秘密,要么在他离开组织之后,白兰地那边出了点什么问题。
粉发的研究生叹口气,苦恼地扶住了下巴。可惜他在这里对着一具再也不能说话的尸体一通瞎猜,这些猜测却一个都没办法验证。和FBI还有联系的基尔主要工作根本不涉及研究部,而他以前的那些暗线在叛逃又假死之后都不太适合联系。另外几条路更是被堵死,在咖啡店当服务生的波本、安稳上着小学的雪莉、几乎要靠着飙车的技术加入少年侦探团的格兰菲迪,无论哪个都一点没有把这些东西泄露给他的可能。这时候惹了所有人的狙击手才恍然惊觉自己的人缘有够差劲——当然他还有最后一条路可走。
名片还在他手里,上一个拿着它的人恐怕和他拥有相同的思考。莱伊不知道如今隐居在户隐山的这个苏格兰对整件事情了解多少,而他决定信任对方的掌控欲。那么如果他讨巧绕过小怪直接面对关底boss,事情会有转机吗?
他蹲下身把那张名片再次塞回尸体的口袋,眼神不由自主地被那道伤口吸引。被翻搅得一团糟的伤口让他想起过去,想起偶尔几次直面过的苏格兰的审讯现场。无论哪个苏格兰都习惯用疼痛折磨被审讯者,他匕首用得很熟练,有时也会附加一份精神压力,把滚烫的枪管直接捅进对方的伤口摩挲。而冲矢昴现在正在思考一个真的严肃的问题——
如果他现在尝试去找那个风雪深处的诸伏宅,假装迷路的旅人前去碰瓷,会不会被苏格兰按照这具尸体的标准审问呢?
13
还是原来那方和室。两兄弟回到庭院的时间是前后脚,正好足够惊鹿跳跃一个来回。诸伏景光是位礼数周全的小辈,在长兄落座之后主动起身去煮茶。
两个人之间喝茶可以用点更精致的东西,诸伏景光从柜子里摸出个小小的紫砂壶,带出两盏茶杯,捧着整个茶盘回到了桌前,跪坐在兄长的正对面。
“有话要对我讲?”诸伏高明抬起一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