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恒说不过她,也打不过她,要命的是还喜欢她,只能怄自己的气,一下子跑远了。
“二当家,您不怕这样,他会……”众所周知,池恒面子薄,又爱逞强,恭子担心他会一气之下跑了。
“走了才好。”季红英眸色一沉,有几分落寞之意,是自怜,亦是感伤,“季红英不值得,云莺莺更不值得。”
他是高高在上的池少爷,她是人人喊打的女山贼,他们永远也不可能般配。
季红英下意识抚过小腹,心绪难平。
她转身离去,沉默地步往院内。
后院有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荒地上有一个人身等高的铁笼,大略是从某辆囚车上盗来的。铁笼里关着一名四十出头的猥琐男子,胡茬疏稀,油光满面,样子十分不受待见。
恭子相当默契地给季红英递来一把小刀。
笼中的男子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吓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拼了命地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把家里的钱财都给你们,求求你们饶我一命吧,家里还有妻儿等着我啊呜呜……”
“知道妻儿在家等你,你还流连勾栏,多日不返。既然这样,你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季红英的小刀缓慢地摩挲在他脸上,一双眼眸凌厉而幽冷。
叫“农老三”的囚徒显然吓坏了,跪在地上一遍遍地磕头。“我错了女侠,我不该寻花问柳,置妻儿于不顾,我今后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照顾好他们娘俩……女侠开恩哪,您让我们一家做牛做马,做猪做狗都行……”
“我们龙虎堂不缺猪狗,像你这种猪狗不如的男人,还入不了老娘的眼。”季红英蹲下,用小刀抬起他的下巴,一字一句清晰地告知,“不想死可以,好好对待你的妻儿,否则——”
“没问题,我农老三对天发誓,今后一定对他们好,否则叫我天打雷劈。”话说得诚恳,人倒没什么信服力。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的妻儿,可不是普通人。”
“什么?”农老三大吃一惊。
“龙虎堂和李富的事,你总该听说过吧?”
“知道,李富设计陷害弟弟李贵,让李贵给自己顶罪,最后被‘不刃王’杀了。”此事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他不可能不知。
“那你又是否知道,后来李贵的妻子迫于生计,带着孩子改嫁给了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季红英颇有深意地凝视着他,让他瞬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是说,我们家婉娘和远儿就是——”农老三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
“没错,你的妻子和继子,就是李贵的妻儿。”季红英故意在他面前把玩小刀,善意恐吓,“龙虎堂也算是李贵妻儿的半个娘家,见不得他们受半点委屈,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知道!知道!”农老三这下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逮到这里来,一个劲儿地向季红英保证,“我一定对婉娘好,把远儿当亲儿子一样抚养长大。”
“不想再来龙虎堂作客的话,好好表现。”季红英扬扬手,恭子心领神会,打开了牢笼。
“一定!一定!”农老三见形势大好,连滚带爬地逃了。
“二当家,就这么放了他?万一他对李贵妻儿不好,或者暴露咱们总堂的位置,那……”恭子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在季红英这儿,有别的考虑。
“无妨,这里不适合种地,早晚要搬的。”她若有所思地垂眸,想起曾经那个自责得整天买醉的背影,一时感慨不已,“至于婉娘母子,谁能护他们一辈子呢?日子还是要他们自己过的,大当家已经做得够好了。”
这段带着万丈豪情的恩怨,该落幕了。
季红英从怀里掏出云家的千两银票,交给了恭子。“叫上发子财子,龙马精神几个一起,置办一些新衣。”
“是!”恭子突然想起另有一事,要跟二当家汇报,“最近,老王收了几个小弟,其中有一个叫‘卷毛’的小子,人特别机灵,要不要让他跟咱们一起办?”
季红英几乎没有考虑,马上给出一个“打住”的手势。“你应该清楚龙虎堂的规矩,人品不行,再机灵也没用。通通放下山去,但凡借龙虎堂之名行凶作恶,仗势欺人者,一概不留。”
“是!”恭子美美地领了钱,替大家花去了。
*
被恭子夸过的“卷毛”是个十五六岁的孤儿,天生一头独特的卷发——不仅卷,还发黄!长相倒是平平无奇,跟路边的大黄狗似的,看着都一个样。
“不是我吹牛,我爹娘生前就是大当家的至交好友,我是大当家的亲传弟子,论谋略,论武功,那是不在话下。二当家让大伙儿下山历练历练呢,一是为了考验大家的能力,二是为了看看大家团不团结。你们要是跟着我做出点成绩来,两位当家绝对会高看一眼。”
卷毛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同时上山的兄弟唬住了。
大伙儿都表示愿意跟他“大干一场”。
一行人在山下“捕猎”行人,又到城北的农庄“蹲守”主管,他们发现贺家的佃农不似别家贫穷,最终盯上了贺家的庄园。
“两位当家不喜欢滥杀无辜,咱们把管事的人抓走,讹几个钱就行。”
大伙儿都听卷毛安排,各有分工:力气大的抓走佃农,力气小的造鸡血书信恫吓亲属,再不济的就负责收账敛财。
一时贺家在城北的产业都乱了套,佃农们人人自危,提心吊胆,根本无心耕作。
要不是季红英初孕疲乏得很,只向王屠夫打听了基本情况,恐怕这群“虾兵蟹将”也不至于猖狂得拆了“龙王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