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尽情悠哉享受生活,并且隔离尘世的艺术家们开始哀叹百姓兴苦存亡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是真的快疯了,要没救了,就如同五代十国,乱世当前,黎民遭劫,才文杰辈出。
他们的诗章是时代的寒利之刃,是行刑前的钟声,只起无落,因为后者已然看不见刀落,就像天然的夏虫永远无缘冬雪。
没有更多路过的人会兴叹一个小小杂役的死亡,店内的大侠们更是自顾不暇。看来,大侠令自我爽快的材料无非就是普通人们的血与肉。
这帮可恶的人们已经杀红了眼睛,只有飞迸的血链和腥臭的味道才能让他们“活”过来,由指尖至呼吸至眸色至巾盖,他们浑身上下,由内而外,全部都染上了赤裸裸的“疯狂”二字。
侠不顺政,用官话来说这群背法抡刀弄剑,在别人的生存之本上起舞的人应该叫做“匪”和“魔鬼”。
毕竟是只管自己爽,不管别人死活之流弊辈。没有他们,这家店还有那个小二,本来无妄无灾,生活得虽然不算富裕,但是也自在逍遥,享得一丝天伦之乐。
“大侠”们不过是死神行走在人间的皮囊体,他们裹着烈烈狂曳,预示不详的乌青斗篷,到来只携一个作用,那便是加快驻地人的败亡。
实在是一群瘟害,不过裹了个好听的名号,实际上是需要避开的灾厄。
悲鸿之下的小小个人意愿最是脆弱不堪,泯然于众人的哀伤大洪流之中,再是凄厉,惨绝生寰,也变得轻飘飘的,像柔羽落下,似弱鸟啼鸣,只有时代和这家本来也不起眼的客栈会记得住,或许再浅浅地唱诵悼念两句。
可这又有什么作用呢?死了的人活不过来,损失的金钱不能指望“英雄”补偿还你,贫瘠的生活不会再变得富裕,因为大侠厮杀消耗的是人心里的灯油,而灵台方寸,灯油限量。
客栈连自己都眼看要保不住,被大侠们给“拆散架”了。
纷飞胡拼凑的脑子电影中,对着乱景感慨世道不仁,天道无情的文人“灿灿”兄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该躲躲了,他已经沉浸式地泡进了自己的脑内生死大剧场里。
比之小二还弱的文人,他更加毫无护身之力,双手只有执笔的微薄力气。小二好歹还能挣扎两下子,他的话刀但凡刀过来人就得倒地长绝此世。
方才亲眼见证了小二被无辜伤及之后眨眼之间便惨死,他肺腑里着实压抑不住的波涛骇涌着,但怎奈,还是得窝囊地窝下身躲着。
自己把自己给骂了一遍的“文人”灿兄弟正在着急找个桌子之类的壁障让自己好躲的时候,眼看附近两三把刀子飞过来了,又是没长眼睛的刀。
灿灿慌乱之下想要呼唤,惊觉乱世之中无人在意鹅毛落水,他只能无奈地长吁一声之后在心里感慨:这是一点也不给自己留活路……
就在他准备极力保持着优雅二字,闭上眼睛等死的关键时候,按照影视剧里一贯的套路,变故徒然滋生!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浑身翠气盎然,跟即将衰亡的客栈内从桌椅墙壁到人全部都染着一身枯草色死气的景象全然不同,就如同一帮老人中间赫然出现一位青壮年似的。
来人也没给个理由,也不多说一个音节的废话,猛然扛起他来就跑,风尘仆仆的,将整个客栈都一下子撂在了身后。
在哀叹兴旺,自我贬辱的文人灿兄弟脑子还懵着的时候,翠风般的青年已经一小阵疾驰住了脚,把他扛到了酒馆外面很远的地方。
四周终于安全了下来,不闻黄沙呼号,也没有刀剑叮锵奏阎乐,只有刚刚被身下人的脚踢起来的黄沙簌簌簌回归原位的声音。
然后在灿灿兄弟用巴掌大的脑子和蔚蓝色的清澈双眼认真环顾四周,努力熟悉发生了什么以及周围这些新鲜变换的景色时,还没来得及被仔细打量一番的强壮小青年把肩头的他放在地上,接着不等对方反应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灿灿惊,这倒是不走寻常路了!
黄沙再起,不过是一朵小云,不呛人,可见青年性烈,情足炙热。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以及为什么这个人要救自己,还有最关键的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