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如霜天性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但此时坐在潮湿的地井之中,荷裙染血,浑身破烂不堪的状况还是让她有些晃神。
光是挪到井底的石壁旁,李如霜就费尽了力气,衣裳裹着汗,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她神经紧绷了两个晚上,眼睛困得发疼,一顿饱食让她稍微放松下来,此时困意上涌,往后一靠便睡了过去。
她昏昏沉沉好似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身上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压得喘不上气,但她必须不停地往前走,因为身后的道路正在崩塌,而潜意识里前方似乎有什么人在等着她,她一定要见到那个人。
“咚咚咚!”
李如霜瞬间惊醒,直起了身子,环视四周并无异常,她竖起耳朵听着上边的动静,忽然又响起了三声敲打的声音,随后井盖被打开放下一根粗绳。她坐在原地观察着绳子,那人向上拽了拽,似乎在示意她抓住绳子。
她犹豫了一下,随后果断握住绳子,不管上面这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先上去再说。
李如霜死死抓着绳子,整个身子蜷在上面,井上的人感受到重量,一耸一耸地拽她上去。不过这人力量不足,手上没劲儿,她上升得十分缓慢。终于她的一只手伸出了地面,紧接着冒出了头。
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井数日,李如霜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她艰难地撑起全身,从井中钻出来。
李如霜手颤抖着捂住大腿的伤口,忽然听到一旁悉悉碎碎的动静,她偏过头,只见一人缩着头,夹着胳膊站在一旁。
“咦?”她朝着那人走了一步,那人十分警惕,也往后退了一步。
“我看你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李如霜一靠近他,他就往后退,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她索性止住步伐,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察他。
这人畏手畏脚的似乎有点怕她,李如霜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眼前这个人不就是地牢里关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吗!
李如霜往前轻轻迈了一步,那人瑟缩着,肩膀微微颤抖,她将对方的反应收入眼底,“你......算了,你跟我来。”
她在赫连国的朋友不多,先要与玉棉碰头,这丫头找不到自己指定急坏了。李如霜扶着救了自己的胆小男人趴在太子府墙头,刚过去一波守卫,她拽着男人跳了下去。
“啊!”李如霜捂着大腿,猝不及防地跪在地上,她几乎没有犹豫立马直起腰,撑着站了起来。
男人看她脸上冒虚汗,怯懦地问:“你怎么了?”
李如霜咬着嘴唇回道:“没事。”忽地她抓住男人的后领,拖拽着他躲到树后。男人脚下凌乱,差点被草绊倒,他连忙撑住树干,就这样面对面盯着她不知所措,大气也不敢出。
男人的粗气呼到自己脸上,暗夜之下轮廓却逐渐清晰起来,李如霜偏过头脸颊微红。忽然,她的肩膀被人点了两下,李如霜反应迅速,推开身上的男人,一下子抓住碰自己的手。
看见来人之后,李如霜反而卸下了防备,展露出笑颜。
“小姐!”玉棉捧着李如霜的胳膊欣喜若狂,就差没跳起来,“您这么多天去哪了,我都急坏了!”
玉棉发现李如霜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仔仔细细检查李如霜全身上下,发现小姐的手掌、手臂划满了细小的伤口,大腿那里更是伤得严重,她捏着李如霜的衣衫,眼角慢慢渗出泪水,半晌咧着嘴道:“小姐......”
李如霜眼底发红,拭掉玉棉的泪花,脸上故作轻松,“得了,哭哭啼啼,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快走。”
太子府周围被安插了许多暗哨,他们想要从中脱身并不容易,原本进来的墙头此时里里外外都被带刀的随扈围着。
李如霜他们远远地蹲在灌丛中望着,她清楚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发现,预感危险越来越近,她二话不说,朝自己脏兮兮的脸上抹了两把泥,拖着两人躲到了府中小厨房的堆柴后面。
“小姐,他是谁呀?”玉棉丝毫没有察觉到现在紧迫的形式,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李如霜旁边的男人。
“他是......”李如霜一时语塞,发觉自己还牵着他的手,立马松开,面上有些尴尬,“你自己说吧!”
男人羞赧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小姐你好,我是沈六。”
听他说话温温柔柔的,看着像个读书人,玉棉以为他会长篇大论地介绍自己,没想到一句话就结束了,心中有些失望。
她嗤笑,反问道:“这就没了?你是干什么的,身上怎么这样脏,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不想这句话也连带中伤了旁边比沈六干净不到哪里去的李如霜。
李如霜提起一口气,想教训玉棉几句,想想没有必要又咽下了。
“不是不是!”沈六连忙摆手否认,却又遮遮掩掩,“我帮别人抄书过活,至于身上这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