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没忍住笑了笑:“你现在可是黄金律法体系下的艾尔登之王。”
她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我能成功修复黄金律法靠的也不是黄金律法的能量吧?”
信奉基本主义的死诞者猎人这回罕见地没有附和她的话:“无论信仰与否,黄金树的赐福都会平等施予受它照耀的存在。”
她正了正神色:“什么意思?”
“沐浴在黄金树光辉下的交界地众生,即便是绝不容于黄金律法的死诞者,也会获得律法的赐福,在体内积蓄相关的能量。”
诺丽纳停下脚步,这番话于她而言并不算陌生——拉达冈在教她黄金律法原本中的理论时也说过差不多的,但她当时没放心上。
“从你见到黄金树的那一刻起,你就得到了黄金律法的赐福与庇佑。”D看着她愈发严肃的表情,沉吟片刻后补充道,“不过因为法环破碎的原因,律法的赐福也大受影响,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的能力让你最终成为了艾尔登之王。”
诺丽纳无法反驳他前半部分的话——她无比清楚自己靠卢恩获取到的能量都源于哪里,就算是深埋地底的永恒之城,怕是也受到黄金树根的影响。
想到这,她喉间泄出一声呵笑,又顺势踢走脚边的小石子:“难怪无论是卡利亚还是雷亚卢卡利亚的人,都认为黄金树遮挡了星空,替黄金律法束缚了他们的命运。”
“你也开始相信命运了吗?”
“……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得吃饭睡觉。”
“‘吃饭睡觉’。”他轻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待到他们坐在小凉亭内后,他发现女人手里多出来一坛酒。
“走累了。”她撇撇嘴,又掏出两个金色的小杯子,“就算是黄金律法的王也还是得吃东西喝东西。喏——”她将其中一杯递给面前的男人,“给你。”
“说起来,前阵子我和达文遇到了一个光头男。”
她捕捉到他嘴里的关键代称:“帕奇?”
“嗯,他自称是你的好友。”
她举起杯子轻碰了下他的:“真够厚脸皮的,不过倒也是他的一贯作风。”
似乎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出口,猎人的嘴唇嗫嚅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清晰的字词。
“干嘛在我面前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啊。”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目光透过杯沿上方望向她:“他说你很想纳侧室。”
一口酒闷在喉头,呛得她立即飙出眼泪:“咳、咳咳——什么?!”
D赶忙伸手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你有点语出惊人了。”她挥挥胳膊示意自己已经缓过劲儿来,而后那对深邃的眸子里划过几分促狭,“达利安,你是想给我当侧室吗?”
眼见对方抿起嘴不作回答,她伸出手肘拐拐他的胳膊:“喂,你耳朵红了——心里不会真这么想的吧?”
鬼使神差地,猎人喉头一滚回应道:“我还没给人当过侧室。”
微妙的氛围犹如暮春里半凋的紫藤,残花垂在廊下,风过时微微颤动,带着点将歇未歇的缠绵。明明已近凋零,偏还留着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间,撩拨得人心痒痒却又抓不住那一丝缥缈。
她蓦地开口发问:
“你想当吗?”
“你会纳吗?”
一只蜻蜓猛地从水面掠过,带起阵很快平息的波纹。
“我现在过得很好,”诺丽纳边上下点头边不自觉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瓣,“……我愿意和他在一起。”
听到这样的回应,达利安将视线重新落回手中的酒杯,微笑着将话题换成别的:“这个味道和我们第一次喝的那坛很像。”
那是他曾从流浪商人手中买来的,酸涩的麦香混着野蜂采集的花蜜,在舌尖绽开春日林间的气息。
蜂蜜酒随着女人的晃动在杯子里面泛起琥珀色涟漪:“今天喝的这个是我特意让罗德尔的酿酒师做的,不过味道还是有些区别。”
猎人仰头饮尽最后一滴,指尖无意识摩挲杯沿:“今天的酒味儿似乎更重一些。”
说完,他才惊觉两人不知何时靠得极近,但她脸上没瞧出丝毫醉意。
湖风裹着她腕间的落叶花香掠过猎人鼻尖,她抬手将他鬓边滑落的散发重新拂至耳后。
“别小瞧我的酒量……”异色的瞳眸里流转着不可言说的情愫,诺丽纳深深注视着他,“你那天买回来的蜂蜜酒的度数很难让我喝醉。”
D的眼角猝然一颤,一切声音都渐次消失,只有心底传来久久不息的轰鸣,满满当当挤在胸腔,半点缝隙也不肯留。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闷胀堆积在心头,仿佛刚才喝下的酒液全然流向此处,蜂蜜的甜味将内壁涂满,酒精微妙的刺激使他不至于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他略微张开嘴,缓缓地、缓缓地——如同被什么给狠狠挤压住胸口一样,缓缓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D目不转睛地回望住她,他知道她也会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就像他已然了悟她的弦外之音:“你送我的那两条发带上的赫拉克勒斯结从未有过磨损。”
珍珠扣般大小的白点因她扭头的动作迅速划过她的眼角,远比湖面上偶尔飞过的蜻蜓还要晃眼。
按说草丛里不该有这种冷冽的闪烁。
卷翘的睫毛耷下又抬起,女人的眸子里藏着整个利耶尼亚都比不上的无边水色:“你喝醉了吗?”
猎人微微讶然,朝她也眨了下眼:“没有。”
“我也没有。”
酒杯悄然坠地,她的呼吸斜斜覆了过去。
D立即感受到唇上传来一阵遥远却并不陌生的触感,好似她的指尖轻轻穿过他的发丝,时间在唇齿相触的刹那凝固,没有激烈的纠缠,没有滚烫的索取,温柔地如同他们一起观赏过的那片晨曦。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二个吻。”
女人的拇指缓慢很珍重地摩挲着他微微泛红的嘴角,亭外的阳光倾泻,将两具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又始终保持着克制的距离。
“那两条发带,”她重又启唇,呼吸默契地跟着他一起放轻,“它们已经完全归属于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不要送还与我。”
D张了张嘴,但被她以指腹止住将要说出口的话语。
“达利安,你要永远平安,永远幸福。”
说完,他们静静凝望着彼此,直至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湿漉漉的闷,或许很快就又会下雨。
“天色已经不早了呐……”诺丽纳抬头望向远处的黄金树,“我也该回去了,”她笑了笑,语气中带着股莫名的释然,“就算是艾尔登之王也不能什么事都随心所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