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踮着脚想再找到一些细节,着急调整站位的时候,室内的与谢野晶子恍然抬起头,瞥了一眼窗边的百合花束。
然后看见小巧清新的粉紫色花束中,藏着一张同样粉扑扑的脸。褐色的杏眼此时睁得滴溜圆,瞬间从花束中闪退。
与谢野晶子疲惫地叹口气,起身走到窗前,移走花束后打开窗。
我靠着墙蹲下,努力隐藏自己的身形,冷不丁抬头,和探身的与谢野晶子对视上。
我:“……”
“你还要坐多久?”与谢野晶子把身子收回去,“进来。”
两分钟后,绕到门前的我拘谨地敲了敲医务室的门,然后缓缓走进去。
刚看清桌上摆的什么我就惊呆了。
“你……在喝、喝酒精?!”我指着手捏500ml医用乙醇溶液瓶往水杯里面倒酒精的她说不出话。旁边还立着几瓶满满当当配置好的乙醇溶液,她脚下甚至躺倒几个空瓶子。
“……会急性中毒的。”我瞳孔地震。
“啊。”她诧异看我一眼,莫名笑了一下,“不是乙醇,里面装的都是啤酒。方便我运进学校。”
“哦哦,原来是啤酒啊,我还以为……啤酒也不对啊!!”我猛地拔高声音,不可思议地看她,“未成年禁止饮酒哎,校规也明令禁止了,你甚至敢‘偷渡’……”
与谢野晶子显得很大度:“接受不了?那你还是当我在喝酒精吧,别磨蹭了,过来坐。”
我犹豫一下,还是慢慢上前,坐在她对面。
被这么一打岔,我心里轻松多了。未成年饮酒这些事,本就管得不算太严,大家私下都好奇尝过,偷偷喝酒的现象也很常见。起码喝了酒的与谢野晶子看起来更平和一点。
与谢野晶子平静地说:“国木田和我谈过了。那天的事情,的确是我太冲动。……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急忙收起惊悚的视线,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茫然道:“没什么……你继续?”
“作为补偿,”与谢野晶子低头喝了一口“酒精”,“我会把我的事情全部告诉你。”
我放慢呼吸,小心地看着她。
看见我小心翼翼的样子,与谢野晶子随性地笑了笑,端起水杯,手腕撑着额头,是微醺的感觉,“你十一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我想了想,“看《少年与野犬》?”十一岁的孩子能干什么啦,每天吃吃喝喝找乐子。
她闭眼轻声:“我十一岁的每一天,都在解剖活体。”
“……!”我的心率突然拉高。
“猪、羊、白鼠、兔子……幸运的时候可以接触到大体老师——当然,这个是死的。”与谢野晶子被自己的笑话逗乐了。
“谁让你这么做的?”
“森鸥外。当时的他资历尚浅,没有晋升机会,急需做出改变。那个疯子认为医学疾病应该建立在不断的解剖研究之上,想要率领一队学生参加国际医学疾病竞赛。”
“那时我十一岁,他找上了我。他问我想不想学习医学疾病,拯救更多生命。我答应了他,签了休学手续,跟着他召集的一些自愿参加的高中生一起集训。”
“最开始只是教授基础医学知识。没过多久,我们开始解剖实验动物。第一次解剖的是兔子,麻醉固定,切开皮肤和皮下组织,逐步分离肌肉筋膜……我观察它的各类器官,直至它濒临死亡。”
“我使用了异能力「请君勿死」,治疗好我的实验动物。我的实验进行得很快,就观察起其他人。由于是第一次解剖,很多学生操作不当,麻醉剂量过大、误伤重要器官、误切主动脉……导致实验动物在中途就濒死,没有多想,我把这些动物一一治疗好。”
能治疗好实验动物的异能力。我在心中咀嚼这个不符合常理的能力,意识到这很大可能是她在痛苦下出现的幻觉。她接触解剖的年龄太小,内疚恶心、疲劳不适的感觉持续太久无法疏解,在日后慢慢发展成精神障碍,产生了拥有异能力的幻觉改变自己的创伤经历,认为自己治疗好了实验动物,借此减轻内疚之感。
“森鸥外夸我做得好。我才意识到他当时说得‘拯救更多生命’并不指代将来行医救人,而是在集训中使用异能力治疗实验动物,让大家观察痊愈的过程。对十一岁的我和那群涉世未深的高中生来说,不会造成任何伤亡的解剖课可以减轻负罪感。于是后面的每一次解剖课,我都会使用异能力治疗实验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