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没有再提过回娘家的事情,实际上,贺诚被放回来之后,大家就一致认定这场火灾是意外,那些在林与闻面前的失态和崩溃都被默契地遗忘掉了。
葬礼上林与闻见过几次于氏,她没什么精神,被李嬷嬷拎来拎去,假模假式地哭了几次。不过也没人期待她能表现出什么悲戚的样子,毕竟是妾室,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贺夫人,冯氏。
冯氏的礼数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她像天生就要被画进诰命夫人容像中的人,端正从容。林与闻看着她很难想象出她年轻的样子,她当年也是像雨姑娘那样青涩娇羞吗,还是开朗大方的性格?
但那都不重要,冯氏的脸上布满了细细的纹路,自让她有种不同于小姑娘的慈祥,像是供在庙里的观音一般,庇护着整个家族。
连林与闻这样正当年的小伙子都在这几天的折腾里憔悴了不少,冯氏却风度不减,甚至眼睛里还多了些光芒,她温柔地看着林与闻,示意李嬷嬷倒茶,“大人,这些日子辛苦您了。”
林与闻赶紧摇手,“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辛苦什么,知府大人和指挥使大人他们才是辛苦了。”
冯氏脸上的皱纹都在笑,“大人似乎不像传闻中那么不讲情理啊。”
“哎,那都是京城里瞎传的,”林与闻晃晃脑袋,“要是我真如传闻里那般,早被陛下提溜去廷杖了。”
冯氏沉默了一会,终于问了出来,“大人,这场火灾确实是意外吧?”
林与闻抬起头,正视冯氏,“我也想夫人给我个答案呢。”
冯氏了然,“李嬷嬷,你下去吧。”
李嬷嬷眨眨眼,“可是夫人……”
“老身单独和林大人说两句话而已。”李嬷嬷这才退了出去,帮冯氏和林与闻带上了门。
林与闻笑了下,“李嬷嬷真是忠心啊,她好像从一开始就跟着您吧。”
冯氏点头,“嗯,她从小脑筋就不灵活,只听我的话。”
“所以……”
冯氏看林与闻,眉头微微颤动,神情中甚至有些祈求,“大人,这个家里,都是听我的话。”
林与闻抿了下嘴唇,手指间摩挲了下,“夫人,前些日子,县里典史整理案卷,发现了两桩旧案,都是贺府的。”
“逃奴。”
冯氏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眼里顿时浑浊起来。
“两个十四岁的婢女,”林与闻虽然不忍,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后来贺府的人撤了案子,这两个婢女的下落便也没人再追究了。”
“有人替我去探访了这两位婢女的家人,一户离开了江都,一户还在,过得很殷实,家里的兄弟都在贺府的庄子里干活,并且有人一直在资助他们。”
“他们都说贺府的夫人是大善人。”
冯氏捂住脸,抽泣了一声,她这几天哭了很多次,但是都姿态端庄,从未这样悲从中来。
“那位婢女的墓我也去过了,时常有人祭扫,不只是他们的家人,还有,”林与闻顿了下,“李嬷嬷。”
冯氏闭上眼,强撑着情绪,“大人,这件事情由我一个人承担,李嬷嬷她只是听从我的指示而已。”
林与闻叹了口气,“可是夫人的身体真的撑得到承担此案罪责那天吗?”
冯氏咽了下口水,“大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