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应是这几人当中最穷的,但亦是面皮最薄的。无奈,她站起身来,向茶摊伙计走去,比划着跟其讨了个杯子,然后从自己的那壶茶水里倒了一杯给老丈。
老丈接过茶杯,向拾月鞠躬道谢。
拾月颔首,随即把茶壶里剩下的那一点水,全都倒进了水囊,就打算离开了。
老丈见他要走,忙道:“老朽一把年纪,今得小公子施予。公子不妨去我那堆书里,挑上几本,权当老朽的谢礼了。”
拾月闻言扭头看了看老丈的毛驴车。心道,这样也好,带本书在身边不仅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夜里睡觉还能当枕头用。
思及此,她又从包裹里拿出个烧饼给了老丈,然后便走向了毛驴车。车上堆了许多书,略显杂乱的铺散开来。拾月在林府日常就是看书,目之所及的大多名篇典籍,她都已经翻阅过了。
瞄到《周易》,她稍顿片刻,随即拿起。
现在她无处可去,不知路在何方。在这茶寮坐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可以问问天命。
老丈瞧着拾月拿的书,挑眉惊叹道:“老朽卖了半辈子的书,你是第一个拿这本《周易》的少年人。那老头子我再送你一本!”
说着走到驴车旁,从书堆里翻出一本《周脾算经》拿给拾月,捋着胡须笑眯眯说道:“小公子眸光潋滟,深若幽潭,当真是颖悟通透七窍玲珑的妙人儿啊!”
拾月失笑,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挺狼狈的,这老者,倒也是个淳厚之人。一个饼子一杯茶水,也不值几个钱,她怎好意思拿人家两本书呢。
她把《周脾算经》放回了车上。
茶寮的伙计在一旁忙着,不忘揶揄道:“老头,我看你是书卖不出去,在这骗钱呢吧!”
老丈一笑置之。他见拾月没有收下那书,又说道:“老朽不才,略通占卜之术,可以为小公子看上一看。”
拾月闻言,都没做他想,立时就伸出了手,掌心朝上,给老丈看手纹。她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又未以真实面貌示人,只能如此。
老丈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神色间难掩讶然,不过转瞬即逝。他凝眉盯向拾月的掌纹,俄顷,捋须说道:“人情厚,亲缘薄。有些事莫要强求。”
这句话说的倒是有几分真,可却不能解她当下之惑。就听老丈继续道:“命带桃花,近来有血光之灾!”
“……或许,已经发生了。”
拾月愕然,盯向老丈的脸,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难道真是给他看手相看出来的?
拾月伸出食指,在手里拿的那本《周易》上面写道:“何解?”
“南下。”
言毕,老丈便如泄露了天机一般,赶着毛驴车匆匆离开了。
拾月望着老人远去的身影,也没多做停留,拿起包裹向南行去,打算到九里外的阳城落脚。
老丈身形单薄,面貌质朴,看着比林府的门房还要羸弱,就是个普通老头。但拾月又觉得应该死马当活马医,现在她已近走投无路,没准儿就是碰上了个世外高人也说不定。
她倒不是迷信之人,只是当下着实需要一个确切的目标,让她义无反顾的去实现。也是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让她捱过前方那些尚未知晓的困苦与险恶。
拾月走后,三位大汉齐刷刷地看向了邻桌的叶飞惊。叶飞惊微一点头,三人登时起身,刚坐着的木凳都给震倒了。
李琮栖抬眸瞥了眼,说道:“三个人,会不会太多了。”
“王爷放心,只是试探武功,不会弄死的。”
李琮栖面无波澜:“真的是她么。”
“真的……”叶飞惊顿住。
王爷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过他还是肯定地说道:“真的是他。当晚有三个人跟着,可以确定,就是他!”
“有什么问题吗?”叶飞惊问。
“你觉得呢?”
既然王爷都觉得这人奇怪,那叶飞惊也就将自己发现的疑点一一讲了出来。
“看他身子瘦瘦小小,脑袋也不灵光,还信算命……”叶飞惊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算命的老头是他在路上碰到的。一马一驴两车相向而行,他见老头头发花白,身型瘦削,甚是可怜,就随手给了一块金饼。老人感谢,非要送他几本书。他要随王爷南下,马虎不得,哪有时间看书,况且他非常讨厌看书,便果断推却了。
不过马车内的承王瞧见了老头手里的幢幡,就临时出了个主意。当时他还不明白王爷这是想做什么,如今看来,是在试探刺客的脑子。
卖书老头说了三两句,那人就信了。简直超出了他对刺客的认知。
“这个刺客好像不大聪明啊!”叶飞惊止了笑,继续分析,“要说他看起来不男不女的,是有点儿白娣那个意思。可白娣变化自如,万不会用这般拙劣的易容之术。”
叶飞惊发现刺客的脖子,脸,和手,都不是一种颜色。
白娣是李琮栖身边的密探,为了练功,亲手割去了子孙根,之后便常年男扮女装,容颜惊艳。叶飞惊一想到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只因白娣的那张脸,实在是太妖娆美艳了,完全不会给人不男不女的感觉。
“她是女的。”
李琮栖平静地说。他在南境卫国公军中行事多年,见过一些女将女扮男装。在他眼里,男女之间的不同很好分辨,何况这个刺客还长得不赖。
睫羽纤长,瞳若翦水,双唇饱满红润,颊腮幼嫩,下颌精致,即便面色暗沉,衣着拖拉,处境狼狈,也不失为一个姿容卓绝的少年。
“……她是女的?!”叶飞惊恍然,先前不解的地方,此时想来也变得合理了。
从长升殿里跑出来的女子,怪不得如此大胆。
“难道是里面的艺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