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唐毅律师的参与，引起了当时媒体的广泛关注。”唐越说：“当时各大新闻媒体为了拿到第一手的新闻，不停的骚扰方蓝一家人，甚至在她家门口蹲守，甚至为了搏版面，大篇幅的刊登方蓝的照片，还不停的联系方蓝一家，希望能独家报道关于方蓝的遇害细节，甚至还有节目组上门要求方蓝亲自讲述被害感受。”

“我去。”路坎渁都听怒了：“这些人也太恶心了吧？”本来遇到被强｜奸对受害者的伤害就挺大的，更何况方蓝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这些媒体不好好保护她，反而还不停的反复揭她的伤疤，他们这种行为和叶尚磊有什么区别？

“恶心吧？”唐越说：“还有更恶心的。”

“当时方蓝一家报警，希望寻求我们警方的帮助，我们警方为了帮他们远离这些媒体的报道，给他们找了安全屋，找了四批人，分别扮成方蓝一家，从他家里撤离，就是为了把媒体引走。”

“结果，我们警方真是低估了这些人啊，我们警方的四批人都只引走了一部分，有一些还是留了下来，并且顺利的跟上了方蓝一家的车，为了甩掉他们，我们陪同方蓝一家的同事特意绕了好远的路都没甩掉。”

“最后因为追车，在桥上出了车祸，车冲了出去，掉到了江底，方蓝的父母当场去世，他爸爸的尸体后来都没找到，方蓝进了医院，我们当时车上的两个同事，一死一伤，活下来的那个因为这件事转文职了。”

路坎渁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脑子空了一瞬，才问说：“那方蓝呢？”

“方蓝很坚强。”说起方蓝，唐越的语气里都不自觉的染上了敬佩和惋惜：“出院之后，就一直很配合警方调查取证，还自己找唐毅律师，交材料，上述，出庭作证，还自己自动联系媒体，讲述自己的经历，用舆论给叶尚磊一家施压，拼尽全力给自己讨回公道。”

“她自己自动联系媒体的？”路坎渁怀疑自己听错了，毕竟如果深究起来，就是这些媒体害死了方蓝的父母的。

唐越叹了一口气，虽然不忍心，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是的。”唐越说：“叶尚磊他爹保着叶尚磊，一直找借口不让叶尚磊出庭，当时用的理由就是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做心脏移植手术。”

“那为什么不说他有精神病呢？”路坎渁问说，不是经常有这种新闻或者小说剧情，证明有精神病就可以逃脱制裁什么的？

“如果证明叶尚磊有精神病，他的行为已经对社会造成了严重危害，定罪之后是需要强制送到精神病院进行监禁治疗的，按照他当时的年龄，他家里人估计也不想，说是有病的话，可以申请保外就医。”

听唐越话里的意思，路坎渁问：“当时我们警方是不是也不相信他真的要动手术？”

“这么巧的事情，真的很难相信。”唐越有些无奈：“可是病例在那里，叶尚磊也确实用动手术的痕迹，毕竟叶尚磊还活着，能做的检查也有限，总不能让法医直接刨了他，一探真假吧？”

“所以。”路坎渁懂了：“方蓝是想利用媒体逼叶尚磊露面。”

“对。”唐越说：“当时的老百姓还是相信媒体的话的，叶尚磊家又是做生意的，事情闹的这么大，确实对生意是有影响的，最后叶尚磊家就只能让叶尚磊露面了。”

对于方蓝的这一步，路坎渁只觉得震撼，一个十五岁的初中生，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够站出来，把自己的痛苦公之于众，把自己最深刻的伤疤就这样毫不遮掩的展示在众人面前，任人观赏评价，任人指指点点。

路坎渁根本就想象不出来，方蓝当时究竟是怀着怎么的心情做出这个决定的。

“不过方蓝这样做，算是把自己的后路全给断了。”唐越开口，继续讲述着后面的故事，又把路坎渁从震撼当中拉了回来：“方蓝在媒体上露面过后，所有人都认识了方蓝，虽然大多数人都在指责叶尚磊，不过，对方蓝的猜测也多了起来。”

“猜测？方蓝作为受害人有什么还猜测的？”因为气愤，路坎渁讲话都不自觉的扬高了语调。

“应该——”虞朵朵猜测：“应该和现在说白一嘉那些差不多吧？”

“有过之而无不及。”唐越说：“白一嘉现在算好的了。”唐越想起来就气：“白一嘉是孤儿，看到的评论都是网上的，只要不上网也就看不见了。”

“方蓝家的亲戚过来帮忙处理她父母的后事，就不是那么好屏蔽的了。”

“也不知道是占着自己是长辈，还是看方蓝没有依靠，反正都在劝方蓝息事宁人，时时在老家那边已经抬不起头做人了，她一个女孩子，闹这么大以后她怎么嫁人？”

路坎渁不明白：“方蓝作为受害者？为什么要她息事宁人？”

“因为是女生吧。”同为女生的虞朵朵，对这种事情更能感同身受。

“也可能是为了钱。”唐越说的无奈又讽刺：“2008年的十万块，真的是不少钱，能让‘亲人’逼着受害者写谅解书。”

“卧｜槽！”路坎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不对吧？这已经可以给叶尚磊家定罪了吧？”

“没拿到。”唐越也是又气又无奈：“当时方蓝咬死了不松口，你是没看到当时场面，那些人嘴脸有多难看，最后是唐毅律师和我们警方一起把方蓝藏起来了，那些人找不到人才离开了的。”

“那方蓝呢？”方蓝当时才十五岁啊，路坎渁现在光听着都觉得崩溃，更何况是当时切身经历了这一切的方蓝？

“叶尚磊家咬死了方蓝是自愿的，说叶尚磊和方蓝两个人在早恋，而且当时叶尚磊还是未成年，再加上两人都在中考的关键期，所以——”唐越说：“只能那样给叶尚磊判刑，方蓝拿到判决书的当天晚上，就从她父母出事的桥上跳下去了。”

唐越永远都忘不了，拿到判决书的书的时候，她看到方蓝问了她的同事一句：“就只能这样了？对吗？”

这句话，唐越能记一辈子。

事情讲完之后，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没有人知道要说什么，他们刚刚听到的是一场犯罪。

一场施暴者隐形，但是受害者付出巨大代价的犯罪。

他们要怎么描述？他们要怎么评判？他们要怎么宣泄？才能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为什么？”路坎渁不明白：“为什么死的是她？”

明明方蓝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

虞朵朵仰着头转向一边，皇甫谦偏过头不看她，但是还是抽了一些纸递到她手上。

唐越不知道怎么回答路坎渁这个问题，只是问了路坎渁一句说：“小路我记得你是本地人吧？”

路坎渁不明白唐越的意思，但是还是点头回答说：“对。”

“你当时应该是因为太小了，所以没印象，你可以回家去问问你家老一辈的，可能就能明白了。”唐越说。

路坎渁虽然觉得疑惑，但是还是点头表示明白了。

“所以。”皇甫谦率先开口打破了压抑的气氛：“是一样的。”

“什么？”路坎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生病，回避，情侣，自愿，舆论操控。”皇甫谦说：“白一嘉的事情和方蓝的是一样的。”

路坎渁回过神，仔细想了一下，他们现在搜集到的证据：“对。”白一嘉的事情和十年前方蓝的一样，同样的都是因为生病避而不见，同样的是说受害者是自愿，同样的说两人是男女关系，不对，现在比十年前多了一点，叶尚磊在白一嘉之前在网上放出了消息，说是白一嘉是为了升职加薪所以勾引了大老板的儿子，结果条件没谈拢，两边聊崩了，所以白一嘉才告叶尚磊强｜奸的。

“只能说是很像。”唐越依旧保留了作为一个老刑警应该有的理智：“我们现在面临的困境和十年前一样，没有监控，而且两边的口供不一致，而且还有一点，我们查了两人的通话记录，证明两人之间确实有联系，再加上白一嘉是叶尚磊家公司的员工，这些先决条件，会让这个案子的边界线会变得很模糊。”

“我们要想还原真相，就必须找到更多的证据。”唐越说。

“所以，伤心没用，愤怒也没用。”唐越交代说：“小路，你不是和夏离熟吗？白一嘉现在没办法做笔录，你去找夏离，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唐越开始交代任务：“谦儿你去盯着叶尚磊，他要闹就让他闹，要说不舒服就给他找医生，不要让任何可疑人员解除他。”

“朵朵，你和老张在和我去一次现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