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澈面上毫无异色地跟家里人攀谈,心里早就将那姑娘埋怨了不知多少遍。
等到转身离开厅中走回院子时,他重重叹了口气,想着还是要把脸色收起来。
她如今还病着,还是别再惹恼她了。
想到许清禾初入陌生环境又生了病,卫澈怕她一时难以适应,脚下的步子便跨得大了些。
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三弟。”
正是一身素白衣衫的卫大姑娘,卫苓。
卫澈回身换上笑脸,扬眉笑道:“原来是大姐啊,这般俏丽的美人,我还当是何处的茉莉花神下了凡呢。”
卫苓一身素衣却更显温婉,长发盘起只簪了朵玉簪,一身素衣立在这姹紫嫣红的花园小路中,倒是格外惹眼。
却让卫澈想起了许清禾。
她总喜欢穿青蓝色的衣裙,今日新婚第一日好不容易换了身大红色的新妇衣衫,他却因心里憋着气根本没看几眼,现在想想都是后悔。
他该趁机多看几眼的。
毕竟那也算是她为他而换上的衣裳。
“大姐将我唤住不知有何吩咐啊?”卫澈心里着急,想快些将人打发走,再想快些回去见她。
卫苓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只红漆描金食盒,转手递给卫澈:“听闻郡主伤了喉咙,我特意让厨房炖了金桔雪梨汤,有润喉护嗓之效。”
卫澈笑着从下面将那食盒托住,等卫苓放了手,他才重新握到了把手上。
“这么好的东西大姐怎么也不多送一些,好让我也蹭蹭口福啊。”
卫苓佯装微恼的模样,嗔了他一句:“都是成婚的人了,怎么还跟夫人抢?这汤是我给郡主的,你务必盯着郡主喝完,你又没病没灾的,可不许跟人家抢。”
卫澈笑吟吟地应了一声,很快同她告辞,快步走回院子。
后者立在清风之中,望着他的背影缓缓离去,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压了下来。
**
许清禾正坐在亭子里吹风。
不知为何,今日一早醒来她便觉得胸口闷闷的,在外面待了半个时辰都还不见好转。
“郡主,府医说了药膏要一个时辰换一次,现在该换药了。”
许清禾从手中的书卷中回神,抬手抚了抚胸口,还是难受。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庭院中种着几丛栀子花,浓郁甜香顺着清风钻进鼻腔,反而腻得人更加发闷。
还是回去吧。
主仆二人才起了身准备进屋擦药,那边一身红袍的卫澈便撩袍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个食盒。
他将食盒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问她:“这是要进去?”
许清禾点头,看向那食盒,用目光询问他:这是?
卫澈:“大姐吩咐厨房给你炖的金桔雪梨汤。”
她是南安王府独女,并无兄弟姐妹,如今一句“大姐”倒是让许清禾稍稍愣怔。
“我大姐名唤卫苓,因去岁丧夫,成婚那日并未在场,方才我去寻父亲母亲时正好碰到了。”卫澈给她细细解释。
既然是家中亲眷所赠,许清禾也不好推脱,索性又重新坐下。
汤里加了冰糖,初时甜丝丝的味道沁入舌尖,确实让人心生舒畅。
但一来滑过喉咙的时候难免引起疼痛,二来那甜味蔓延开来逐渐便开始发腻,几口汤喝下来让许清禾又腻又疼。
最后只喝了几勺,便将碗中调羹搁了下来。
“……这就不喝了?”卫澈惊奇地望了她一眼。
早上那碗粥她就没吃多少,现在这汤也就只喝了几口,怨不得这么瘦削。
前段时日好不容易把人投喂得长了肉,转眼间就又吃不下东西了。
卫澈垂眸望了一眼,那汤还剩大半,黄澄澄的金桔混着果肉泡在汤里,还散发着阵阵甜香。
他又问了声:“当真不喝了?”
许清禾点头,他叹了口气,便索性将那半盅梨汤端起来一饮而尽。
南枝站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辅国公府何时到了连一碗梨汤都要如此节省的地步了?
可这到底是卫家大姑娘送的汤,怕世子误会,南枝连忙开口解释:“世子莫要误会,并非郡主有意拂了大姑娘面子,实在是郡主如今什么都吃不下,一吃喉咙就疼得紧。”
卫澈当然不会多想,即便她当真不愿意喝他也不会逼她。
遂随意应了一声,命人将食盒拿下去。
他这般动作,许清禾虽是微讶,但却也并非像南枝一般震惊。
毕竟一个月前在觅谷镇时,他也是这般将自己没吃完的半碗饭就着菜吃完的。
这样一位富家公子,却每每要捡着旁人吃剩的东西入腹。
……莫不是他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许清禾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起身入了寝屋。
她本是要进屋换药的,但现在卫澈也回了院子,这事便不好再做了。
毕竟昨日的洞房花烛夜她昏睡过去,他们二人什么都没做成,说是夫妻,却也只是有名无实而已,这般大大剌剌在他面前换药,许清禾可做不到。
她本想着能拖就拖,她就不信卫澈能在这房里待一下午?等他出去了她再换药就是。
谁知左等右等,卫澈还当真是不走了,他也什么都不做,反倒坐在软榻上跟她大眼瞪小眼。
许清禾身上的药效已经过了,清凉感逐渐逝去,反倒重新痒了起来。
她忍着不去挠,额上便冒了细汗。
“郡主方才换过药了吗?”
卫澈早就发现了她的异样,可她强忍着不愿跟他开口,他便也不主动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