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禾捏紧了手中发簪,等待时机。
然而他也只是伸手进来给自己掖了掖被衾,然后便要转身离开了,这般云淡风轻,倒让她觉得自己手里的那支用来伤人的发簪有了几分烫人的温度。
“……卫澈。”在卫澈即将踏出拔步床外围的帷幔时,许清禾忽然开了口:“你…要不然进内室睡吧。”
帘外人只顿了一下脚步,却并未停歇。
许清禾起了身,被衾半拢在身上,肩上便已经一片凉意,在闪电照出的白光中看着他离开。
卫澈就这么走了,她也说不清心里是不是松了一口气,总之就是有些许的波动。
但那波动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外面响起一声惊雷,他不睡,许清禾自己却还是要睡的,便拢起锦被准备躺下。
转头却看到卫澈将薄软的夏被夹在腋下,就这么大大剌剌地掀开帐子走了进来,翘着嘴角问:“你睡里侧还是外侧?”
那脸上竟还有几分的…春光满面。
许清禾抿紧了唇。
他方才不会是故意进来卖惨,想让她心软开口的吧。
然而无论如何,话已经说出了口,总不能反悔,她便沉默着往床的里侧挪过去,算是做了选择。
卫澈立即跳上床来,在外侧躺好。
好在这拔步床足够大,能容下三四个人宽敞躺下,如今她紧紧贴着里侧,与卫澈中间还留了约莫能躺下两个人的位置。
但同时躺在同一张床上,还是太近了。
许清禾平躺着,于黑暗中盯着帐顶。
鼻间萦绕的是卫澈身上带着几丝梅香气息的雪中春信,耳边响起的也是也是带着他自身频率的清浅呼吸。
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她方才就不该心软同他说了那话。
许清禾翻了个身,面朝拔步床里侧,只试图将那微弱的声音抛在脑后。
只是这般姿势,压得她心口微微有些不舒服。
半晌,身后的卫澈忽然也翻了身,许清禾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只给自己留下了一个背影。
她便也动了动,重新转回来平躺着睡,总算是舒服了些。
窗外雷声渐消,只余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屋檐、落于草木,盖过了身侧枕边人的呼吸声。
许清禾在这样的环境中迷迷糊糊有了睡意,睡前想起了院子里那架子紫藤花,本来就已经盛开了好几日了,如今骤然遇了大雨,也不知晓能不能撑得住……
许久之后,待她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卫澈这才小心挪动身子,侧躺过来望着她。
这姑娘规规矩矩平躺在床榻上,即便是这样有些凉的天气里,也还是将双手平整交叠放在腹上,整个人扳正得出奇,再没有半分少时的顽皮跳脱。
卫澈伸手,轻轻拿起她的手,严严实实塞进了被子里。
这姑娘,还是心软。
今夜忽然下了暴雨,他忧心她睡不安稳才进来看看,没想到倒是惹这姑娘心软松了口,当真是意外之喜。
他忍不住翘起嘴角,在暗夜里看她那纤长浓密的睫毛,精致挺翘的鼻梁,还有饱满红润的朱唇。
不论过去那五年到底如何,起码现在,这姑娘就在自己身边。
他要更努力些,快些查清当初的真相,让自己能够光明正大地以谢祁的身份与她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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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还是落了满地。
这花的花期至多也不过二十日,如今本就即将迎来凋谢,经过昨夜雷雨一打,便扑簌簌地落了许多。
好在架子上也还挂了一大半,个个脸上都挂了晶莹的雨露,配上紫白的底色,让许清禾望而欢喜,想起了少时最喜欢让厨房做香喷喷的藤萝饼。
她不舍得碰尚且还挂在架子上的那些,只让丫鬟将地上已经落了的小心捡回来拿水洗净,交给厨房去忙活。
院外的小丫鬟们正在拾花,南枝在梳妆镜前重新给郡主挽个素净些的发髻。
自郡主回到辅国公府,每日辰时起床,她便辰时前就守在门前,等郡主开门唤她进去。
每每这个时候,次间的卫世子尚未起身,她便发觉原来这几日一直都是郡主睡内室而世子居于次间。
可今日她踏入房门时,却没在次间看到那位世子爷的身影。
她进了内室给郡主送去热水,正要服侍郡主擦脸,就见那卫世子竟揉着眼睛从拔步床内走了出来。
南枝手上力道一种,弄疼了郡主。
许清禾还没说什么,她眼里倒是泛了一层水光。
许清禾不明所以:“怎么了?难道是我的头发扯疼了你?”
南枝摇头,只一脸沉痛地道:“郡主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