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在自己身上,抱着喂,每一口还得吹一吹。
“我吹了能治病吗?”周瞳瞧着他,“眼巴巴地看。”
“就要这样。”应不尘圈上来。
“行行行,那就这样吃,再吃一口。”周瞳说。
“都怪你。”应不尘打了他一下说。
“我又咋了。”
“昨天我跟你说了去床上去床上,你非....”应不尘被捂住了嘴巴,还没咽下去的粥,用力的咳嗽起来。
又不敢捂了,“一会儿听见了...”周瞳嘘了一声。
应不尘的脸蹭一下红了,往外瞧,“你咋不关门呀...”
“应该没听见。”周瞳说,“没事儿,给这粥喝一点儿,然后咱吃点药,我吃口饭上来陪你行不行,娘娘腔特意赶过来给送的东西。”
“嗯。”应不尘说,“那你开着门。坐那儿吃。”应不尘指了个位置。
这位置就能看见了。
“行,来,啊。”周瞳又喂了几口,说,“过一会儿吃药。”
周瞳往厨房走,“冰箱里有啥菜,你看着弄就行,咱两对付一口就成。”
“不是我说你,”娘娘腔炒着菜,“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咋能这么折腾人呢?人家要考试了,你咋跟没心肝似的。”
“我咋了。”周瞳打开冰箱,找找还有啥。
一低头看见了垃圾桶。
这映入眼帘的新鲜打了结的生活用品,跟边上啥颗粒啊啥情趣啊啥满足啊混在一起,一大堆纸巾欲盖弥彰,侧过头去看,沙发上的茶几上的东西都叫收得差不多了,正在洗衣机里面转。
周瞳两眼一黑。
昨儿个太晚了,没收拾,早上急急忙忙就跑了。
“你说你咋了。”娘娘腔挖了他一眼,“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窗户也不关,屋里全火锅味儿,能不生病吗?”娘娘腔说,“真不知道你这孩子咋给你养大的,算他命硬。”
“诶诶,”周瞳把一杯热水来回倒,贴在脸上试温度,说,“别整那老些菜了,随便吃点儿得了。”
“你吃吧,我还得回去看店子去,回头他要是再上医院你再叫我。”娘娘腔把垃圾拎下去,“走了啊小尘,好好休息。”
“他怎么这么快走了,不是说跟你一起吃饭吗?”应不尘问。
“来,吃药宝贝儿。”周瞳给他拿水,“不管他。”
“我不舒服。”应不尘软绵绵的,手心也热。
“把被子捂好,出个汗就舒服了。”周瞳坐在边上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又给他量体温。
“你好好吃饭。”应不尘说。
“你管你自己。”周瞳说,“你人都这样了,我咋好好吃饭。”
“小时候我生病了,你要干活儿,你就...阿嚏...”应不尘打了个喷嚏,周瞳给他擦,又怕人中的地方疼,慢慢的捂了一下。
“你一生病就殃,就现在这样,”周瞳进来被子里抱着。
“你讲故事。”应不尘说。
“讲故事,我想想啊,我给你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啊,”周瞳抱着拍,慢慢哄着,“你小时候有个时间段,你特别馋,平常也没那么馋呢,然后你就跟你的同学们去偷甘蔗吃,你那牙也吃不来甘蔗嘛,我觉得还挺好吃,问你还有没有,问你好几回,你就说有啊,结果你就被那边的甘蔗地的人抓了,然后把你弄学校去了,老师把我也叫学校去了,我一听,我说你这孩子咋能去偷甘蔗呢,你就在那翻白眼,回来路上我给你买了肉松干,你才没生气了。”
“还听。”应不尘闭着眼睛,身上开始出汗了。
“我想想,你小时候那会儿,你记得不,有个毛病叫红眼病,然后就是看一眼就传染了,你就不敢回家,人家小孩儿都回家了,我去接你,带你去医院,医院里都是这毛病,”周瞳笑了一下说,“我说我身体好,肯定不犯这毛病,我抱着你哄着你,结果你是好了,我犯了,犯的时候医院的眼药水都卖没了,有的都特贵,你就红了三天,我红了半个多月。”
“那会不会把这毛病传染给你?”应不尘突然醒了,就不要抱了。
“传呗,”周瞳说,“别动了,出汗了就好了。”
一觉睡醒,天都黑了。
周瞳又抱着人量体温,可算是不烧了,身上黏黏的出了一身汗。
他小心地出了被窝,拿热毛巾给他身上擦一擦,又用干毛巾擦干。
“哥哥...”应不尘喊。
“嗯?”周瞳给他盖好被子,“好好睡,一会儿吃饭。”
进厨房弄点儿白粥,他也就会这个了。
一双手又圈上腰了,“咋还过来了。”周瞳把人抱起来,“你这样我还怎么给你做饭嘛。”轻轻拍着他的屁股哄,“又不穿袜子。”
厨房的白粥咕嘟咕嘟,应不尘整个人都挂在周瞳身上,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我都好了。”
“又耽误你两天,”周瞳摸着他的脚,“还是凉呢,坐床上去,我给你端过来。”
“我咋没觉得是耽误,”应不尘啵唧亲了一口,“我明天就好好学嘛。”
“行呀,”周瞳说,“我怎么有这么听话的宝贝儿。”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色的台灯,应不尘穿着毛茸茸的拖鞋在看试卷。
“今天不是说休息吗,咋又抱上试卷了。”周瞳进来了。
“不行啊,快考试了,还是得读。”应不尘说。
“人没好利索呢。”周瞳说,“别弄这么累。”
“我着急呢。”
房间里就剩下沙沙的写字声,跟他偶尔的咳嗽跟擦鼻涕。
半宿一晃就过了。
“你店里不用看吗。”应不尘转过来问。
“不用,盘货就行了,多少钱我心里有数。”周瞳说,“能攒下来一点儿。”
“回头咱们俩去省城的话,你来回跑吗?”应不尘问。
“差不多吧,”周瞳说,“现在这小姑娘变化得太快了,去年冬天还打围巾,今天春天穿手链,这还没暑假呢又要弄什么十字绣,新春也快了,这些东西进价低,卖得也不便宜。”周瞳放下了计算机,“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少钱吗?”
“我管你有多少钱干嘛,”应不尘说,“我只怕你好辛苦。”
“不辛苦,”周瞳说掰着手指,“那小眼镜以后得结婚,我得给他存一点,到时候给他,娘娘腔我看他没嫁人的打算,他的钱就到时候一块弄点别的。”
“我记得娘娘腔是不是老骂小眼镜很窝囊啊?”应不尘问,“那你为啥还对小眼镜那么好?”
“他们之前那点事儿我倒是知道,因为当时卖公司的时候,娘娘腔一分钱也不要,小眼镜拿了钱了嘛,他俩一吵架,娘娘腔总拿这事儿挤兑小眼镜,小眼镜就一句话说不出来。
“小眼镜呢在学校挨欺负,在厂子里面也是人家叫他给他们买香烟,不买香烟就轮不上他干,风子跟娘娘腔他们俩帮小眼镜过来跟人打了一架,小眼镜还跑了。”
“那难怪娘娘腔看不上他。”应不尘戳着笔说,“不太仁义。”
“但是。”周瞳起来说,“那会儿你被我卖了么,我要去抢孩子,这也是我后来听说的,说小眼镜在宿舍里不敢来,窝着不敢动,娘娘腔就骂他,说他这辈子都是孬种,叫他这辈子别生孩子,生了跟他也是遭罪的命,孩子都瞧不起他,小眼镜就急眼了,拿着个榔头要打娘娘腔,娘娘腔说叫他有本事打娃娃贩子去,他就喝了一瓶白的,就来了。”
“他那么害怕胆小,但是来了,就比别的更贵重。”周瞳说,“一群愣头青也没啥好的,你都不知道,当时我只放心让小眼镜去收款子,他除了碰到娘娘腔之外,脾气都很好,不跟那些开大车的觉得自己身后有车有人就牛的不行,而且他呢一直觉得我是因为风子他们没办法才跟着他,但是说实话,胆小有胆小的好处,谨慎周全,话也少,祸从口出,暴脾气没度量的人就怕话赶话,小事儿都闹大了,没必要。”
“瞳哥,那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我记得你就跟我说要有度量,度量到底是啥呀?”应不尘问。
“对我来说的度量就是容人呗,允许别人看不上你,但是更多的我觉得容自己吧,再差劲也不跟自己为难,”周瞳趴着翻书,说,“不帮着别人欺负自己。”
“可是你那会儿还是有点儿不太成。”应不尘咬着笔头说。
他说的是刚出来那会儿。
“要不年轻呢,”周瞳腰有点儿酸,翻过啦翘着脚在床上看应不尘的学习资料,说,“你就有点儿这样,老跟自己过不去。”
“那咱两又不一样,我是欠债,你是债主,我还不着急忙慌的。”应不尘说。
周瞳翻了一页,说,“你给我讲讲这个啥意思。”
应不尘过来看了一会儿,说,“这不就是说秦始皇统一度量衡吗?”
“那你觉得都能被统一吗?”周瞳问。
“基本上能量化的都可以被统一。”应不尘说。
“那你看,你的成绩可以被量化对吧,可以排名出高低,你的工资可以被量化对吧,谁挣得多挣得少,但是除了这些,还有你本身呢?你着急忙慌地等着去做被量化的,咋不看看不能量化的东西?”周瞳说,“你过得高不高兴,睡得安不安稳,你看了多少有意思的书,认识了有意思的人,你麻将又赢了,你踩水船很快,这些跟红烧肉一样要紧,慢一点吧我的宝贝儿,每天晚上的月亮你都没时间看。”
周瞳说,“我希望你走的每一步路,都不是为了别人,哪怕是我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