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不敢当,倒是日后,也要多叨扰小姐了。”裴云熙与她对视后,目光惶乱移开,耳根子发红,像极了害羞的小郎君。
纪瑶看着暗觉好笑,问:“你和牡丹姑娘说话也是这般支支吾吾的么?”
裴云熙诧异了一下,道:“原是那日的闲话被小姐听见了,却是误会在下了。裴某与那杜姑娘一清二白,全是同砚打闹罢了。”
“原是如此。”纪瑶深深望了他一眼,弯了弯唇。
思绪逐渐收回,落在信笺一二,纪瑶寻个由头支开云婵后,抽出里面合页,缓缓放在银字香烧上燃尽成灰。
她闭了闭眼,窗外天际处已划出一道黛青色烟痕,天色渐明。
裴云熙在相府引荐下得了朝堂官员赏识,一路高升,如今连圣上都对他颇为青睐。可如今,他寄来的信笺上写着,求纪瑶在相爷跟前美言几句,帮他家眷也谋个一官半职。
不错,裴云熙入京之前,家中已有订婚的妻子。
后来勾引了纪瑶的注意,见纪瑶涉世未深,便利用她的春心萌动,欺骗了她许久。
焚尽信笺后,纪瑶又抽出暗阁里的另一封密笺,上面只写着五字:未时,桃花宴。
桃花潭下桃花宴,春宵一刻值千金。
桃花宴每年春分时节举办,为的是聚集京中才子佳人凑字联句,共赏今宵。
刚开始是百晓阁出面主持,后来得了朝廷的敕令,便成了官方正统的活动,不少宫里人都会参加。
“听说了吗?这一年皇帝身边的那位红人也会过来呢,真想看看他究竟是何模样,才得如此荣宠。”
未时刚至,纪瑶一脚踏入百晓阁准备的梨园春景曲,便听到旁人闲谈,不免停下多听几句。
这张请柬是她掷千金得来,而出入这百晓阁的人,自是非富即贵,名门公子。
“轻些声,你瞧那轿辇,可是宫里人的徽记?”
纪瑶抬眼望去,只见一顶华贵轿辇被四个宫奴从正门处抬进来,轿身镶嵌着翡翠玛瑙,无不富丽堂皇,可见其奢侈至极。
就连一贯看惯了金风玉露的纪瑶都不禁感慨:“好大的面子!”
“可不是么?这侍郎的名头可压过在座的皇子公主了,盛宠之下,必有因果。”只听一男子在她身边虚指着点评道。
“兄长?”纪瑶哑然失笑,“你竟何时也来了?”
眼前男子水袖云袍,乌发俊颜,长身玉立,一派从容。他提起扇子轻敲了下纪瑶窄肩,笑里藏着宠溺,道:“小丫头,只准你来得,为兄便不能凑凑热闹了?”
“岂敢岂敢。”纪瑶摇头,此时那轿辇已步入内园了,她道:“那侍郎……便是宫里那位?”
“宫里还有几位侍郎?”纪彦无奈笑笑,眸子敛过一丝晦暗,岔开话题,道:“人多眼杂,先不提这个了。”
“嗯。”纪瑶乖巧点头。对于这个兄长,她向来是爱戴有加的。
“若是梦儿那丫头也肯多出来走走便好了。”纪彦想起还有一个性情孤僻的妹妹,一时有些头疼。
“爹特意嘱咐我来看着你们两个,今日这宴恐怕大有玄机,小妹若是玩的尽兴了,还是早些跟哥哥回去吧。”
纪瑶却朝着内园望去,隔着厚纱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袭紫衣身影,看不清面容。若有若无间,她似察觉到厚纱对面的人隐约看她一眼,一瞬间令她毛骨悚然。
“瑶儿怎么了?”纪彦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劲,好像突然间变得很难看。
也顺着她视线望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四个宫奴待在原地看守。
纪彦抓着纪瑶的手腕,微不可查摇摇头,神情严肃起来,道:“别去招惹那个妖人。”
春宴一如既往盛大开局,百晓阁出面代理主持,曼妙舞娘绮罗满地,出面捧着价值千金的洛阳纸,为诸位公子小姐们一一奉上。
行至纪瑶跟前,舞娘微低头屈膝,举起托盘,上面罗列着笔墨纸砚,皆是京中名贵之物。
纪瑶抬袖去取,却在此时,舞娘冲她柔柔一笑,陡然伸手朝她胸前袭来。
纪瑶一惊,一切毫无预兆,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往后退去,却腰部抵到了栏杆,回头匆匆一瞥,楼阁低矮,下面却长满松景盆栽。
“住手!”纪彦拦住那舞娘的手,又拉了一把堪堪立稳脚跟的纪瑶,挡在她面前,皱眉道:“姑娘这是做甚?”
纪瑶低头看了眼脖颈前露出的一块翠玉坠,惊惶未定望过去。“她好像……有点儿奇怪!”
舞娘不语,却动作更加狠厉的又另一只自由的手抓向纪瑶脖间,凑近的指甲上布满触目惊心的黑色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