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莲不懂公子的意思。”纪瑶装傻,故作不知,本想提袖而走,奈何袖子一直被小白狐咬着,动弹不得。
她只好顺势捞起小白狐,递了过去,笑道:“物归原主。”
绯漓神情隽永,静静望她,湛蓝星瞳如海般忧伤,他藏于袖下的手指轻微蜷缩一下,淡淡道:“是我认错了人。”
“无妨。”纪瑶摇摇头,道:“世间万态,总有许多人形神相似。银莲却当真从未见过公子。”
绯漓长睫微颤,接过小白狐时纤长玉指与她相擦而过,他低声与白狐道:“汋华,你阿娘和你一样贪玩,如今又躲着不肯见我,你可知她在何处?”
小白狐抬起明眸,冲着纪瑶离开的方向望去,黝黑的鼻子湿漉漉的。
抬步欲走的纪瑶生生止住步伐,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在和小白说话吧?”
实在匪夷所思,她好像听到绯漓对汋华说起“阿娘”二字,听着他的语气,好像在说他的娘子似的。
“小白是只狐狸,按理说,他的娘子难不成是个狐狸精?”纪瑶沉思着,推开房门,正要进去。突然,一只手横插过来,将她堵在门口。
“……侍郎?你……洗完澡了?”纪瑶没由来的一慌,不知他又抽的什么风。
此时祁汜身着素白锦衣,偏又没系好衣带,胸膛半裸,嶙峋长指按在门板上,居高临下瞅着她。
气息压迫的极近,烛火晕黄衬得他眉间梅花粉妆愈发艳丽,那双紫瞳也更加盛气凌人。祁汜的语气却是散漫自在的,他平静的望着她,道:“你的身上,沾了别的味道。”
他极轻的勾起纪瑶的一缕鬓发,捻着指间玩弄。馥郁清香传递二人之间狭隘间隙,纪瑶一动也不敢动,只盯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浴袍半披,纪瑶的手指猝不及防碰到他的腰带,肌肤触感灼热,惹人不禁面红耳赤,呼吸相缠。
“他……不是太监。”纪瑶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对上那双好整以暇的眸,她咬破舌尖,刺激的精神保持高度清醒。
“你刚才,见了什么人?”祁汜道。
“路上捡到只狐狸,正好它主人来了。”纪瑶面不改色,睁着眼睛说瞎话。
“纪瑶。”祁汜初次唤了她的名姓,缥缃瞳色里透着一股危险意味。
“侍郎不信我?”纪瑶反将一军,纵然被他此副含笑神态扰的心神不定,依旧强装镇定。她十分诚恳的点头,道:“我有何必要骗您呢?银莲……呸,纪瑶如今是侍郎的人,定当全力扶持侍郎得偿所愿。”
“忠心倒是表的不错。”祁汜蓦然松了手,却下移擒住她的脸,粗砺手套擦过她的柔软脸颊,落在她的唇边。
祁汜轻笑道:“不要给我耍小心机,否则我叫你死了也得抽出生魂祭炼,永生永世留在我的身边。”
纪瑶无端打了个寒颤,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频频点头道:“侍郎放心,小的定不辱使命。”
“极好。”祁汜扬唇一笑,忽然又抬起手,“你的事情完了,该他的事了。”
轰然一声,旁边的木板薄壁被炸开,飞起的木屑擦伤纪瑶的手指,她匆忙抬眸去看,发现烟尘起落下,一袭灼灼白衣出现在后面的楼道上。仿若月华降落,原本阴沉沉的客栈里顿时蓬荜生辉。
“绯漓?”纪瑶低声道。
来人恍若画中谪仙不染一尘,怀抱白狐踏月而来,四周吹递来徐徐微风,鼓动他的衣袂翩跹,三千青丝墨发,一根根地扬起。
“原来是你?”祁汜唇角的笑凝固了一下,感慨道:“这么久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祁汜认识绯漓?”纪瑶两边瞅了瞅,木屑擦破的手掌传来丝丝刺痛,她最终往后阴影处缩了缩,祈祷二位别注意到自己。
绯漓却目空他,温雅视线径直落到尽量缩小存在感的纪瑶身上,抬脚往她那里走去,如若清风徐来,他转瞬出现在纪瑶面前,低声呢喃:“终于找到你了。”
这句话,他曾在隐世对自己说过一次。
绯漓对照着卷轴上的女子,轻柔抚上纪瑶的双眼,一寸寸,指腹温热。他欣然笑了,极其深情凝重的道:“那个人说你叫纪瑶,我却记得你的眼睛,那你大抵是我要找的人。”
“我曾对人间的月亮,天河的星辰因赋相思,祈求重逢。这下子上天入地,你再也甩不掉我了。”
他笑的极温柔,浸满了霜花般的甜蜜。不过下一刻,他如水的神情便冷了下来,唇角笑意也淡了。
绯漓说:“抱歉,我必须杀了你。”
“什么?”纪瑶刚沉浸在这一汪温柔里,却被当头一棒敲醒,怀疑自己听错了,惊愕道:“你一直在找我,只是为了杀我?”
“不错。”绯漓依旧风流姿态,两眼哀伤,缓缓将她双目覆上,柔声道:“不要怕,很快就不疼了。”
“唔!你都要我的命了,那我岂能坐以待毙?”纪瑶心下一横,身体后撤,跑的离他远了点,冲着祁汜道:“你还在看什么戏啊,我都险些没命了。”
祁汜自方才起一直临窗前,月色洒在他的凌乱不禁的浴袍上,他赤足站着,却怀抱着双臂,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