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汜却是不骄不躁,不疾不徐道:“是么?”
他一扬长袍,在楼阁上坐下来,俯瞰整个城池,狭长凤眸里隐有戏谑闪过。
“倒是忘了,底下的城民……”纪瑶倏然想起来,扶上了栏杆,极目远眺。
“南明族人是神祇后裔,他们并非柔弱百姓。”绯漓起身,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挡在她和祁汜中间。
火海中映衬着的面容浮现在眼前,纪瑶心底涌出不详的预感。如今她的胸前还没有玉坠子,那么她的母亲定然去寝宫寻她了。而那里,很快会被大火吞没。
“必须规避一切意外!”纪瑶转身往楼下跑去,留下二人在原地对峙。
“你的身上有着不属于这里的气息。”祁汜斜了眼绯漓。
绯漓凝视着茫茫夜色,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很快熄灭下去,他不再顾着祁汜,反而跳上了檐角,那里悬着一条红丝带,一直系向远方黑暗里。
水袖起落,他在纤细的丝带上窈窕起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白衣迎风,如影随形。
“这是……婆娑一念?”祁汜眸底清幽,支着膝盖望向那天地间仅此一人的惊鸿舞,指节抵在唇下,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竟在此处见到失传已久的祭祀之舞。”
“神祇后人又如何?终抵不过覆灭结局。”他嗤笑了一声。
这是一个令人移不开视线的歌舞,四处逃窜的宫人仰头看到有一袭白衣在祭坛高阁上起舞,都惊奇地停下逃跑步伐,万众瞩目。
此时此刻,宫门处冲进来一个妙龄女子,她的眉眼与纪瑶有九分相似,神态却要狠厉许多。
“那是漓?他怎么跑出来了?”苑殿下风尘仆仆,自从放了祁汜进来后,她一直有些心虚,生怕别人知道这一切和她有关。
思虑良久后还是放心不下,便急匆匆进宫来看看,没想到守门卫已经被残忍杀害,这让她心底愈发不安。
“母亲叫我稳住绯漓,想办法留下他,说他对我南明大有作用,如今看来,母亲的话是对的。”苑殿下仰着头,痴迷地望着那一袭绝尘白衣。
此时宫里乱成一团,无人顾及她。
“也不知绯漓已经是个瞎子了,怎么还好像看得见一样。”苑殿下心中暗道,往阁楼方向奔去。
不出片刻,苑殿下已经出现在祭坛上,她顺着栏杆爬到瓦片上,喊了句:“绯漓。”
正在神游太虚的绯漓陡然一怔,一下子身形不太稳,他急忙踩着丝带借力,飞到苑殿下身边,鼻尖已出了薄汗。
绯漓温言道:“娘子。”
苑殿下心里打鼓地瞧着他神情,见他没有异样,试探道:“前日我们大婚,我有事耽搁在外,你有没有生气?”
绯漓不解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但也乖顺应答,道:“漓怎敢与娘子置气?”
“那就好。”苑殿下松了口气。一眼扫过去,发现祭坛高阁上空荡荡的只有绯漓一人,她皱眉道:“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我都与你说过,让你安心待在那里养伤,我出去赚钱养你。你怎么不听话?”
绯漓愧疚地低头,道:“娘子,漓不妨事的。”他私以为娘子是在关心他,才语气不善。
这一声软绵绵的话语几乎要把人的心化了去,苑殿下看了眼绯漓绝色面容,暗道:“若非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做人还算听话,我怎会留你在身边?早就玩腻了。”
绯漓轻轻拽了下苑殿下的衣角。
“罢了。”苑殿下叹息一声,径自扯过袖子,道:“底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黑漆漆的。值班的人呢,还是刺客袭宫?”
近来宫里时常有刺客光顾,皆是冲着皇后来的。因此苑殿下也并不在意,反正与她无关。
绯漓静静望着她,眸色温柔而忧伤。
苑殿下拍开他的手,不耐烦道:“你眼睛瞎了,耳朵又没聋了,怎么不会回话?”
不待绯漓回答,苑殿下便瞪大眼睛,看到蜘蛛般的触手穿过瓦片,正好落在她面前,屋檐震动几下。
惊叫一声,她跌倒在地上。“绯漓救我!”
怪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爬上高阁,围绕着他们二人,绕着圈攀爬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呀?”苑殿下皱眉爬起来,躲在绯漓身后,死死抓住绯漓的衣袂,弄皱了他的不染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