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凉亭,霜风凄冷。
隐世的醉仙楼是难得消遣的佳所,舞榭歌台声欲歇,不少尚在人世的风流女鬼死后也在此地谋生,此刻这里歌舞升平,一派繁荣景象。
醉仙楼高可百尺,不见日月。
飞出的尖檐呈现出三角形,下面垂挂着荧光垂涤的烛火灯塔,挂着一圈风铃,悠悠荡荡打着转。
传闻中的隐世之主,清夜便在这里小憩。
体态婀娜的女子将头枕在他膝腿上,微眯着眼睛,惹得旁边舞弄丝竹管弦的舞女们艳羡不已,相互交流着眼神。
突然,奏琴的舞女手下一顿,琴弦断裂,她绝美的容颜也被幻神山爆炸的火光照亮,发丝呈现出一种金黄色泽。
清夜蓦然睁开眼,暗绿瞳眸闪过一丝冷意。
舞乐声停歇,四周舞女们惊慌地匍匐在地上。
清夜放下酒盏,撑着头的手抚摸着膝上少女的发丝,低声慢语,道:“幻神山的火山又喷发了。”
“不错,本甲子第四次了。”舞女温柔和顺地答道。
“阿影,”清夜唤着舞女小字,微勾唇角,眼底却闪过一丝忧愁,“时间不多了啊。”
慕容影骤然起身,缠绕住清夜的脖子,吻上他的唇,靠在他肩胛骨侧,附在耳边送来柔情蜜语:“主人,隐世有你,有漓公子。”
“漓……”清夜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幽晦目色转瞬即逝。最终,轻轻闭了眼。“漓已经回来了,却是无功而返。”
结果不尽人意,他并未查到腐朽之气的消息,但去了北山妖月国遗迹一趟回来后,许是触景伤情,情绪落寞了很多。
外头传来禀报声音:“主人,外面来了位游医,可要带去给漓公子看看?”
清夜抬了头。“已天黑了,明日罢。”
此时,正值月上中天。
纪瑶扛着锄头在院子里挖洞,这个院落有结界,她无法随意出入。
不过她仔细一想,既然上面走不了,那就从地底上挖个洞跑出去,再想办法传消息给外界。
她挖了整整一个下午,半个身子都淹没其中,身后的碎土撒了一地。
纪瑶觉得累了,从土坑里爬出来,想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
然而一转身,她就看到一席紫衣正怡然自得地靠在桌子旁,两缕青丝垂落眼前,遮掩着暗紫色瞳眸。视线落在那只瘦削指节的手上,一路沿着往上,又看到他唇角那丝玩味不羁的笑。
纪瑶的心情咯噔一声:“祁汜!你怎么进来的?”
祁汜微曲的指节抵着下颌,含笑抬眸,笑意未达眼底,微侧了头瞧她,阴阳怪气的:“遛了本君这许久,现在倒想起我了?”
“呃,我……”纪瑶琢磨着说辞,小心翼翼地后退两步,觉得还是离他远些更安全。
毕竟,祁汜也并非善类。
“玩够了吗?”祁汜定定看着她,朝她勾了下手指,纪瑶的身体便如同提线木偶般径直朝着祁汜飞过去,落定之时,一个没站稳,上身扑到了桌面上。
“嘶!好疼!”下胯骨头撞到了坚硬的桌子边缘,纪瑶疼得直皱眉头,暗自腹诽道:“每次都这么粗暴。”
纪瑶扭过了头,谴责似的看着祁汜,挤出一丝虚假的笑容:“不知侍郎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呢?”
“你觉得呢?”祁汜不答反问。
“你离了皇宫这么久,不怕被扣俸禄啊?”纪瑶突发奇想,问道。
祁汜笑意不善地看着她。
“……哈哈,我开玩笑的。”纪瑶连忙补救。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在祁汜脸上看到了些许打工人的愤懑。
“极好。”祁汜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站了起来,紫衣垂地。
纪瑶精神绷直,一下子警觉起来,往后退着,“你又想……干什么?”
纪瑶通晓祁汜不仅容颜俊美,不经意时刻透着华容雍贵,看得出是贵族风范。却不知为何偶然言行举止却有些放浪形骸,若非是见过,纪瑶实在想象不出他的恶劣品性。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心口的伤痕像是受过致命的伤一样。
如此表里不一,喜怒无常,叫人愈发惶恐。
情急之下,纪瑶捡起了地上的铁锹,紧张地盯着祁汜的一举一动。
这块庄园里还有一块良田,周边有些农具,想不到清夜还有这般的闲情逸致。难怪清夜不带别的女人进来,是怕被发现他有这样一面吧。
祁汜见她如此动作,不知是觉得好笑还是什么,竟当真停止了动作,只在原地慵懒地伸了下手臂,像在舒展筋骨,侧眸过去。
他满身华贵暗纹锦绣流露光泽,闪痛了纪瑶的眼睛。
“原来是多心了。”纪瑶松懈下戒心,却还是抓着铁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