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只能看到一双绣金黑靴从自己面前走过，然后就听到了帘子掀开的声响，从里面传来了两人说话的声音。

“醒了？”

“嗯。”

“起来把药喝了。”

“不要！我不想喝，中药苦死了！”

“这不是中药。”

“你少骗我了，这怎么可能不是中药，乌漆麻黑的，我不喝！”

……

张秋就怎么听着苗约足以称得上是温柔的语气在哄许青尘喝药，没错，就是在哄，她做这个教导嬷嬷少说也有十来二十多年了，可从未见过有皇帝会为后宫的妃子做到如此的地步，连药都要哄着喝。

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张秋不禁想起了从前她训教的那些妃子，无论是在寒冬还是酷暑，只要她说的，她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就去做，不管她的要求有多过分。因为对那些妃子来说，能学好宫里礼仪得到皇上恩宠才是头等大事，受伤生病又算些什么，不过是多喝几副药罢了。

长久以往，张秋下手便越来越肆无忌惮，因为她知道那些妃子非但不会因此怨恨她，反倒是会感激她如此严厉认真，让她们更快学会宫中礼仪。也正是如此，张秋慢慢就觉得宫里每个妃子都该经过她手才行，故而她会去找苗约提出来让自己教导许青尘的提议。

张秋不知道苗约答应让她教导许青尘礼仪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到了她手下，管你是谁，就得按她的想法来。

一开始许青尘也确实是很听话，以为张秋是苗约派来监视他的，无论张秋提出多过分的要求他都答应了，除了有一次半夜就把他喊起来。

受不了半夜被人喊起来去像站军姿那样站的许青尘直接就跑到了苗约床上，因为苗约早上需要上早朝，许青尘要起身，必定会惊动苗约，张秋不敢打扰苗约的休息，只能作罢。

但那不代表着张秋会就此罢休，晚上弄不了人，白天还不能吗？于是许青尘白天被人训得累得都站不起来了，每天晚上都是倒头就睡，连告状都想不起来了。

如果不是这次许青尘在寒风中被她要求着脱了衣服站了两个时辰之后病倒，张秋都不知道许青尘原来在苗约心中的分量这么重。虽说是未来的皇后，但到底是个还未上位的，而且又是个男子，张秋不明白，为什么苗约会这么上心。

就在张秋冥思苦想都想不明白的时候，苗约已经哄着人喝完了药，在许青尘再次睡了过去之后他也踱步出来了。

“知道朕为何叫你过来吗？”重新坐回榻上的苗约居高临下，声音冷然，和刚才同许青尘说话时的声音和态度截然相反。

张秋跪着，声音有些嘶哑：“奴才愚钝，还望皇上明说。”

“你说你是以往负责教导宫中妃子的嬷嬷，来主动同朕说你可以教好他，这就是你教导宫规的方式？”苗约平淡的语气说着张秋的行为，“半夜把人叫起来，让人在寒风中站着，不让人吃饱饭……这就是你的教导方式？朕竟不知道宫规何时还有这种虐待人的规定了。”

“奴才……奴才……”张秋冷汗直流，她没想到苗约会这么在意这种事情，明明以前都没什么事的。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让他在寒风中站了两个时辰罢了，伤了风寒罢了，比这更严重的又不是没有过，他一个男子，如此弱不禁风，真是比女子还不如，张秋在心里恨恨地想道，早知如此，她变换一种方式了，就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了。

苗约看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的张秋，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拿起一旁的汤婆子，确定温度适宜之后便起身，“武谦。”

一道黑色身影应声而入，“主子。”

“带下去，处理掉。”苗约说得随便而又淡定，若不是不仔细听清他说话的内容，只怕是以为他在说些什么无关要紧的话。

张秋很显然是听清了苗约的话，她慌了，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像以前那样做，许青尘又没有出什么事，只不过是受了风寒而已，难道自己就要这样被杀了吗？

“皇上！奴才不是有意让他生病的，求您放过奴才吧？奴才下次不会了，真的不会了……”张秋连忙向苗约磕头求饶，力度之大，声音响的都能听见回声了。很快地，张秋的额头便破皮了，鲜血顺着流下，布满了她脸上的皱纹。

苗约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回头看了武谦一眼，“他还在睡觉。”

武谦立刻上前去把人拉走，张秋不断挣扎着，嘴里还不停地喊着“皇上饶命”。但她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妇人怎么可能挣脱得掉一个御前侍卫的手，终究只是徒劳罢了。

听到里面传来的响动，苗约斜了武谦一眼，后者立即会意，将还在不停大喊的张秋捂住嘴，力度之大，张秋留着的丹蔻指甲在上面划出了几道血痕都没有半点放松。

就在苗约转身掀开帘子进去的同时，武谦已经开始把还在不断踢腿挣扎的人拖了出去。

随着殿门的闭合，外面的一切声音都被门阻挡，最后只剩下了殿内的柔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