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孕晚期,韩湘几乎每天都很崩溃。她没办法好好睡一个整觉,腰酸背痛,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宝宝在肚子里动得很厉害,她真的有些吃不消。
她几乎不怎么跟肖亦晚抱怨这些,两人每天在一起的时间一共就那么少,她不想肖亦晚一直担心。
那天,肖亦晚睡着了,韩湘小心翼翼地钻进她怀里,一直没有睡着。
她觉得很委屈。
她很理解肖亦晚的工作性质,有那么多要命的事情,每一件都比她的矫情来得重要。
可她还是觉得很委屈。
“你都不劝我一下。”
肖亦晚笑了。
“我怎么劝呀,你想做什么都行,再不济还有我养你呢。”
韩湘懒懒地坐起身,彻底靠近肖亦晚怀里。她觉得好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很费力。肖亦晚自觉地帮她揉着腰,力度很温和。
“那你不做医生,想做什么。”她问。
“我去当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老师?”
“嗯。像江遇然那样。我看她朋友圈经常去旅行,平时也能按时上下班。”
虽然江遇然已经尽力劝过肖亦晚了:你这时候辞职算怎么回事,再熬一熬就要从主治医师晋升到主任医生了,这时候走也太不值当了。
肖亦晚却说:可是我一想到每天留韩湘一个人在家,等宝宝出生了我还是只忙着工作,我就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你是为了我和宝宝,还是真心想辞职?”韩湘又问了一句。
“都有。你别多想,既然和你说,就是我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你想好了就行,我和宝宝都支持你。”
韩湘在肖亦晚的怀里翻了个身,带着一股愉快的任性。肖亦晚的按摩让她很舒服,心情好了不少。
“肖亦晚,你现在还能抱得动我吗。”
“当然能。你和宝宝加起来也没多重。”
“肖亦晚,你说宝宝会不会觉得,有个当医生的妈妈还挺可怕的。”
“哈哈哈,为什么,因为一看到妈妈就联想到打针吗。”
“嗯。”
“那妈妈是老师也挺可怕的吧。”
“哈哈哈哈。”
宝宝出生那天,肖亦晚觉得自己成了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肖亦晚就不再出门工作,每天陪着韩湘看电影,打游戏,散步,聊天。
韩湘做了充分的准备,她看了很多相关资料,羊水破裂,宫缩,见红等等。可那天她躺在床上跟肖亦晚说着话,感受到一股暖流涌出,还是惊慌失措地揪住了肖亦晚的衣服。
肖亦晚沉着冷静帮韩湘换好衣服,拿着东西扶着她下楼。
“不要怕。我一直陪着你。”
“嗯。”
“很疼吗。”
“现在还好。”
肖亦晚在车里放了音乐,舒缓的曲子让韩湘放松了许多。
在漫漫成长中,人世的薄凉韩湘最清楚不过,因此一直都活得淡漠,独立,甚至强硬,她的身边没有能够一起分享快乐或伤心的人,她不是会对亲密关系抱有信任和幻想的那种人。
包括遇见肖亦晚。她在心底把她当成自己人生的过客,随时随地都做好和她分开的准备。既然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都会被拿走,她就不能太在乎。
五年过去,肖亦晚好像还没有停止爱她的打算。肖亦晚非常耐心且坚定地照顾她,在生活中源源不断地给予她细水长流的呵护和浪漫,韩湘觉得自己好像被她重新养了一遍,反而越来越开始相信,这个人该不会是要跟她在一起到老了吧。
她看着肖亦晚,明明也很紧张,却又尽量不表现出来,一路上都在轻声安慰她。
她在肖亦晚的声音中一点点平静下来,突然间就什么都不怕了。
“肖亦晚。”
“哎。”
“肖亦晚。”
“哎。”
她又连续叫了几声她的名字,而她宠溺地有求必应。
肖亦晚没想到宝宝会这么可爱,护士把柔嫩的小家伙交给她,她抱在手里,整个人都要化了。
这是韩湘辛辛苦苦生的,而她在产房外无痛当妈。
那一天,玉兰树的花全都落尽了,窗外是满眼的新绿,肖亦晚看什么都觉得闪闪发光。
韩湘醒来时,看着肖亦晚抱着宝宝在自己身边,满眼深情。
她想起自己在孕期重新读了杜鲁门卡波特,划线了那句话:
真正被爱的人在爱人眼里是绽放的丁香,航船渔火,学校铃声,山水风景,难以忘怀的谈话,朋友,孩子的周日,消逝的声音,最心爱的衣服,秋天和所有的季节。
“恭喜你做妈妈。”
“也恭喜你。”
“谢谢你。这一年真是辛苦你了。”
“我爱你。哦不,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