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委屈。”陈运揉了一下鼻子,“我不是说了我就出来买个杯子……”
“你是在路上委屈完了。”迟柏意用指腹轻轻擦过她耳边,接住鬓边滴落的水,“你不说,可路上的雨、全帮你记着。”
“陈运。”
陈运微微退了一点,睫毛垂下,把头别到了一边:
“嗯……”
“杯子没关系,用什么都一样,分酒器醒酒器都无所谓。”
……
迟柏意上前一步,慢慢环住了她的肩,抚了一下她的背:
“那只壶特别难看,不要买。”
陈运脑子停止转动,张了张嘴。
“如果真的想买,可以买那个。”
陈运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个大肚子花瓶。
“用完还能插芹菜跟香菜。”迟柏意说,“醒酒这个东西只存在于有舌头的人那儿,咱们这群没舌头的就不讲究了。”
而且吃个火锅喝红酒……
那要是个冰镇过的干白葡萄酒还差不多,干红……
她都不敢想那得是个什么艰难困苦的味儿。
“杯子也只买一个就行。”迟柏意接着说,“让她自个儿去喝吧,咱俩喝你的可乐,好不好?”
陈运挑了挑眉毛:
“不要,我还没尝过红酒呢。”
迟柏意笑眯眯的:
“好吧,那你尝完之后可以勉强陪我喝一下可乐吗?”
这个可以。
陈运点头:
“行。”
“也不要在意客人一个人待在那儿,咱俩都跑出来的事儿了,好不好?她不算客人,她连毛毛都不如,她是来蹭饭的……来蹭饭的就要有蹭饭的绝悟,对不对?”
陈运犹豫地点头:
“……对。”
“而且你看我在你这儿都住这么些天了,我要是真的有哪儿不舒服,你一定最先发现了,是不是?”
陈运头点到一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又觉得自己似乎大概忘了点什么:
“是的……吧。”
“吧?”
“是。”陈运坚定地说,“就是。”
迟柏意笑了:
“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你心里舒服些了没有?”
陈运体会了一下:
“好多了。”
好多了是好多了,但怎么……怎么突然就觉得有点窝囊呢——
陈运回去的路上都还百思不得其解。
并且,这种窝囊感等见到了钱琼,看着这人优哉游哉捧着碗招呼她们时更明显了:
“来啦,小陈运也回来啦,辛苦辛苦,快来,跟你钱姐姐走一个。”
陈运茫然地跟她碰了个杯,灌了好大一口酒——
果然,难喝得要死。
迟柏意坐在旁瞧得呵呵一笑,把可乐瓶子递了过去:
“喝这个?”
最后三人分着把两瓶可乐喝了个精光,陈运看着那个脆脆的高脚杯装着可乐,怎么看怎么觉得搞笑。
吃饱喝足,蹭饭的人要走了,手里拎着垃圾和剩下的肉,兜里装着杯子,怀里抱着半瓶难喝的酒,被迟柏意赶三赶四送出了家门。
送出家门还没完,一路直接给她送出了小区。
等到了小区门口,钱琼才从那个被半瓶红酒撂翻了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行了,回吧。”
“兜风还是回去睡?”迟柏意看着她跨着自己的摩托,笑着问:
“不用再抚慰一下你失恋的心情了?”
“别腻味人啊,什么话。”钱琼坐在摩托上指指她,“我那叫失恋吗?我那是陪伴治疗,人治疗完了给我一脚蹬了我有什么办法。”
“而且要说失恋……”她歪头一笑,咂咂嘴,“今儿这事儿,你是不是得空跟我聊聊?”
“回头吧。”迟柏意回头看了一眼,“等我上班得空。”
“下周周末?”
“最近这三周周末都不行。”迟柏意说,“我调了三周假,你瞅着中午下班过来,下午也没空。”
钱琼给她了个大拇指:
“成,调休谈恋爱,您是这个。”
“快滚。”
她从摩托上下来打了个车滚了,迟柏意扔完垃圾回去,进门就是一愣——
灯已经关了,屋中收拾停当,除了桌子上一支小蜡烛。
再一看,地上一个被子小鼓包。
鼓包里探出只脑袋,眼睛圆圆地望望她:
“你回来了?”
迟柏意走过去,蹲下来看她一会儿,用手指戳戳她脸:
“是啊,回来了——你就准备睡我的地盘了?”
“现在是我的了。”陈运拍掉她的手,下巴一扬,“你的地盘在那儿呢,自个儿铺设吧。”
“不过你要是不好铺设呢,也可以回你自己家去……”陈运慢悠悠地说完,把脑袋又缩回了被子里,“对吧,腰不好的人。”
这迟到的打击报复使迟柏意良久没回过神,回过神来看看那张本来就已经铺好的床,再看看这个埋进被窝里的人:
“陈运你知道什么叫刀子嘴吗?”
陈运不知道。
陈运甚至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
等迟柏意再洗漱完出来,她的呼噜声已经没了。
迟柏意花了十分钟整理完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又花了二十分钟整理了明天大概要做的事情。这套工作结束,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中,她听见了一点儿很轻微的动静——
那是人的脚步声,赤脚走在地上的声音。
一步一步远了,进了洗手间。
迟柏意睁开眼,彻底清醒过来,看见洗手间的灯亮了,跟过去几天一样,那种很细很细的水流声紧接着响起。
衣服是不用洗的,因为迟柏意洗漱时看见她的衣服已经洗好挂了起来,硬币也不用,因为这些天的硬币迟柏意也有帮她刷干净。
那么她现在在做什么?
什么事儿会需要用这种长达几十分钟乃至几个小时的水流声掩盖,什么事儿会让她第二天起床嘴唇上多牙印、手臂上多指痕?
早上起床,看见她从洗手间出来,是因为她的确起得就是这么早,还是其实她根本一整晚都待在这里,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