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如同傀儡般被扭曲成了不同的形状,浑身僵硬,脸却都朝着门口,眼珠子几近要被瞪出来。
屋内很静,静到可以清楚地听见为数不多、来自于活人的呼吸。
“哪位仁兄搬的尸体,这欢迎仪式弄得我也快走了。”江问月迈步进来。
随后她就发现自己好像诬陷人家了,因为那些尸体的眼珠正跟着她转动。
江问月走上前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这些人除了眼球还会动,其余真跟死了一样。
尸体上没有灵力波动,不像是法术致死。
会不会是疫病?
江问月又摸了一阵,突然感觉不对劲起来,她转头问庄主:“这些尸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庄主:“都是昨天到今天清晨送来的。”
江问月伸手按在一具尸体的脉搏处,过了一会儿,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些人……应该还活着。”
叶菡也在一旁摆弄着尸体,惊讶地看过来:“可他们没有脉搏啊!”
也不知道这叶家是什么教育理念,叶之远竟没拦着叶菡,他女儿那婴儿肥的脸跟这里的风格着实不搭。
作为习武之人,江问月的触觉比常人敏锐一些。她站起身:“有两点可以说明,其一,这些人并未僵硬,其二……他们的血液还在流动。”
“所以我们应该把他们送去医馆。”
虽然这种种症状很矛盾,但只要还有希望,就不能随意宣判死亡。
叶之远眉头紧皱:“凉州贫困,全城只有一家医馆,人这么多,不知是否愿意接收。”
那家医馆位于东大街旁的槐木巷里,叶之远在前面引路,几人来到一扇灰白泛旧的棕色木门前,叩响了门。
老旧的木门嘎吱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看起来年过半百的妇人,头发半白,容貌普通,带着几分慈祥,却透出一种世外高人的神秘气质。
这位妇人的目光在江问月身上停留了一秒,很快移开了。
江问月觉得这感觉熟悉极了,荒原上李伯明最初也是这么看他的。
莫非原主是凉州城的原住民,这人是原主的旧识?
那位妇人将几人引进了前厅。
所谓前厅,不过是四面土墙围成的一间宽敞房间罢了,凉州城贫苦,不可能见到江浙富商那种奢靡的宅院。
几人简单作了自我介绍,那位妇人叫张氏,没有名字。
叶之远顾不上喝茶,直接将义庄的情况说了出来。张氏听罢,眉头紧锁:“这并不像是瘟病。”
尽管如此,她还是同意将义庄中的所有“尸体”运过来。“虽然我不一定能治好这些人,但有办法能暂时吊着他们一口气。只是……”张氏面露难色,“这医馆只有我一人,如今凉州城大乱,怕是忙不过来,能不能请太守派些人手过来?”
叶之远爽快道:“好啊,我手下的几位府兵随你挑。”
张氏摇头道:“不必麻烦,医者救人需耐性,那些舞刀弄剑的府兵怕是难胜任。”
江问月心中明了,立刻接过话头:“不如让我留下来帮忙吧。我正无处可去,正好留在这里做些琐事,换几日住宿与三餐。”
于是,江问月留在这直接忙到晚上,才将义庄的所有“尸体”搬到了医馆的后罩房。
望着满地的尸体,江问月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然而张氏神色如常,递给江问月一张单子,嘱咐道:“像之前一样,按照这单子上的药剂分配,不要出错。”
真是原主熟人。
江问月扫了一眼单子,那上面写得极为简略,完全看不懂什么意思。
她只好说:“我这趟出去把脑袋磕坏了……一时半会儿还真记不清怎么配药了。”
谎话编得乱七八糟,对方竟然信了。张氏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那我再教你一遍好了。”
一个时辰后,江问月抄起一只葫芦瓢,将浓稠的汤药尽数舀到了大盆里,又将药渣倒入半人高的木桶中——那桶里已经堆满了相同气味的黑色物质。接着,她弯腰搬起地上泡满药材的水桶,费力地连水带药全部倒进了锅中。
原主还真的是会煎药的,甚至还有肌肉记忆。
江问月用木板将锅盖上,端着装满药汤的盆朝后罩房走去。
后罩房里的木炭燃着正旺,却依旧驱赶不走满地活死人带来的凉意,任谁来了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江问月环视一圈,瞧见角落里蹲着个黑色的影子,便对着黑影喊道:“张郎中,药煎好了,给你放在哪呀!”
张妈手上正忙着什么,头也不回:“别喊郎中,叫我张妈——药端到我这来吧,辛苦了。”
江问月回了一句好嘞,端起药盆,艰难地穿过这些奇形怪状的患者。
江问月走到张妈身边,只见她从小酒缸里掏出一条又长又细的软管慢慢伸进了一位活死人的口中,接着用漏斗连接软管,将药慢慢灌了进去。
江问月蹲在一旁,看着面前那具尸体的背影,皱了皱眉:“这模样……要不要找宗门的人来看看?”
张妈冷笑一声:“宗门还会管凉州的事?”
江问月:“宗门那群人现在应当就在凉州。”
张妈抬头盯了江问月几眼,冷不防开口:“他们来凉州不过是为了寻找失踪的掌门之女罢了。”
说着,张妈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告示单,上面写着:“江无事之女失踪,寻得者赏三万灵石。”
告示上还附了一张毛笔画的大头像,抽象得让人哭笑不得。
江问月盯着那头像,越看越觉得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