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双浔冷得有些刺骨,就是开了空调也难抵钻入骨缝的湿冷。刚下过雨,整个小镇笼罩在一层雨雾之中,岸边的枝叶上挂着昨夜沾染的雨珠,桥头的阿嫲端着洗衣盆推开木门,惊醒岸边沉睡的灵魂,枝叶一颤,叶尖的露珠下坠,在河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季云初拖着一个小型的行李箱,塑料轮子与青石拱桥发出“啪啪”的碰撞声。季云初侧弯着身子,吃力地将行李一步步地拖上去。
这一次她颇有计划,整理了好几天,将那一个小小的行李塞得满满当当,稍有不慎就会被行李箱带着摔到地上去。
“惠敏姐。”季云初腾出一只手,轻轻推开大门,朝里面试探地喊了一声。
大厅里许久没有人回应,季云初等了片刻,站在原地又喊了一声,
“奇怪。”走廊深处传来陈惠敏纳闷的声音,“我记得今天没客人呐?”她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就连眼睛都还是迷蒙一片,皱着脸眯成一条缝。瞧见大厅正中间的背影,陈惠敏先是一愣,又是惊讶又是迟疑,脚步不自觉地放缓,微微弯腰伸长脖子问,“你是......”
季云初轻笑一声,转身拿开墨镜朝陈惠敏张开双手:“惠敏姐,我才离开多久你就忘记我了?你这样我可要伤心的哦!”
陈惠敏的肩膀一抖,在原地跳了一下,张开双手连忙将季云初揽到怀里:“呀,云初,你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呐?”
季云初的下巴倚在陈惠敏的肩膀上:“这不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吗?”
“你这姑娘。”陈惠敏宠溺地拍了两下,“这次来住多久?”她又摇头,“不不,不管你住多久,你的房间我都给你留着,想住几天就住几天,你也别给我房费了,把惠敏姐这当作自己家一样。”
季云初松开手推辞:“惠敏姐,这怎么好意思?我可是要住好久好久,会是很大一笔开销呢!”
“你姐姐我是那种在意钱的人吗?吃早饭没有?”陈惠敏突然一愣,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唇拉开距离,“我刚起床还没刷牙呢,说了这么一大通话怕是要把你臭死。”
“没有~”季云初看向屋外,“梅姨呢?她——”
陈惠敏轻叹一声:“走了,解脱了。”她对季云初比了个三,“回来生生痛了三天,我看着就心痛,恨不得替她分担一些。现在好了,上了天堂无病无痛,总算可以享福了。”
季云初的喉咙哽着一口气,迅速红了眼眶。“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应该过来送梅姨一程的。”
“没事。”陈惠敏伸手抚摸着季云初的眼圈安慰,“你有这份心就好。梅姐是个体面的人,她估计也不想让你见到她这副模样。”
“我们留下来的人替她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季云初点头,抹去鼻尖的泪珠:“鹤伊呢?梅姨走了,她应该——”很痛吧?
陈惠敏低头叹了一声:“这孩子不哭不笑把自己闷了半个月,但我了解她,她这是把苦揉碎了往肚子里咽。”
“那她现在......”
“现在好多了。”陈惠敏拍着季云初的手背示意她安心,“前几天开始做面包了,该是慢慢走出来了。”她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她估计还没起,等九点了你再去看看,不出意外,她会开门的。”
陈惠敏又交代了几声,对着天花板打了个哈欠,小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季云初顺着记忆回到房间,一切都还是原来的布局,她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倚靠在窗台上,期待着日思夜想的那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果不其然,八点五十二分,程鹤伊骑着银色的横杠单车从远处的拐角出现,她的嘴里哈着白气,身上却只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夹克,耳朵里塞着耳机,手指跟着音乐颇有节奏地拍击着把手,距离店铺还剩两米,她便握紧刹车,将车身一斜,车轮扬起一圈尘土,稳稳地停在墙边。
季云初嘁了一声,嘴上吐槽着“好装”,双脚却十分诚实地往门口走去,连电梯都等不及,从楼梯上跑下来,提着裙子匆匆往对面赶。
“诶,玉米吃不啦?”陈惠敏听见脚步声,连忙从厨房里探身问,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从眼前闪过,她还没来得及组织下一句,那身影便消失在拐角处。
陈惠敏拿起抹布在空中甩了两下,摇头埋汰:“这姑娘,真是,店就在那还怕人跑了不成?”
程鹤伊摘下手套对着玻璃简单缕了两下头发,从包里拿出一片吐司叼在嘴上,从衣兜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营业。
“程鹤伊!”季云初站在身后,气喘吁吁地喊道。
程鹤伊动作一顿,钥匙就这般对着锁孔迟迟未能插进去,她轻抬眼皮,透过玻璃偷瞄身后那人,牙齿轻轻一颤,差点将吐司掉在地上。
她快速恢复自然,捏着嘴边的吐司低头推门而入。
季云初捏着手里的请柬急忙跟上去。
“程鹤伊。”她又喊了一声。
程鹤伊放下背包,转身清洗自己的双手,走到冰箱前拿出冷藏发酵的面团。待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她正对着季云初,以极其冷淡的语气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我想你......”季云初快速换了个话头,“的面包了。”她走上前,翻看着柜台的菜单,“今天你先做什么口味的?我记得——你今天会先做咸口的,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吃到我喜欢的那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