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等候多时,刘奄傍晚来报,她在几位妃子里头挑了又挑,看了又看只觉不对。
德妃几人费那心思做什么,至于下边的,佘小仪、妙容华还有白才人,这三日都犯不着去找刘奄打听以前的事。
排除了这么多人,只留有一个阿芙。
她早有异心,碍于太后这棵大树太大,碍于新人入宫皇帝久久未看她。
太后冷哼一声,捏着香铲将香粉填入篆模,香粉碾压平整提出篆刻,点燃炉中白檀,将小巧宝蓝色八宝香炉搁置在案边,丝丝线缕缓慢拉深。
阿芙进殿时太后正紧闭双眸,跪坐殿中。
此刻殿内静的很,宫女安静矗立,只有她走进来的声音,即便如此,太后已经端坐。
太过安静是个不好的预感,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屈膝请安:“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玫瑰皂角的香味融合在白檀香中。
太后不满皱眉,缓和了一会气,睁开眼,她未发话,阿芙和宫女尚屈膝行礼,姿态优雅,就是时间长久也不会松懈半分。
“哀家正闭目养神,你向来守礼温顺,下次来行了礼,就自个站起来吧。”
阿芙谢道:“臣妾多谢娘娘。”
“景乐这些日如何了,都快两岁的孩子,不该日日拘在宫里,该多带出来玩玩,让他见见人。”太后眉目慈蔼,指着身边位置,“你过来坐。”
阿芙走上前坐在她边上,有些拘谨,远远没有一开始的孺慕和亲切。
太后自然也察觉到了,关切说道:“张氏的事可吓到你了,你是得皇上宠爱不错,但也要记住自己的言行举止,应当安分守己,和当初一样。”
阿芙抿着唇,努力避开头顶那道略带炽热的目光。她不愿意,她不想再做无声的傀儡,面对太后,她没有拒绝的权力。
“明熙在清衍观好好修行着,张氏当初拿出的书信是她捏造,她的字好辨认,她抄写的佛经每月都会送入宫中给哀家。”太后轻缓说,“下次来,记得带上大皇子,哀家好久没看见孙儿了。”
阿芙笑着应好:“臣妾前些日被吓到了,今日天晚,下次会带上大皇子来长乐宫。”
太后满意道:“好孩子,北门那不是宫妃该去的地方,这次是哀家知晓,若下次被皇上看见可没那么好糊弄。你来了,喝杯茶再走吧。”
雨花茶细紧,茶香鲜浓馥郁,味浓不苦,颜色翠绿悦目。太后宫中珍藏的茶叶,阿芙像牛嚼牡丹,不知其味。
她心思不在这,享受不了这的茶。
出了长乐宫门阿芙才喘出气,先是从大皇子提起,再一路曲折到她今日去了北门见那老太监,兜兜转转又回到大皇子身上。
字字是关照,字字又不离敲打。
完了阿芙还要谢她两句,要她应下方肯罢休。
她离太后越近,潇霁光那儿又不好交差,她可谓是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
清音阁人人自危,内侍宫女一个不少,但都盯着脚尖不敢抬头,等阿芙步辇到门前才小心翼翼看来。
门前是御前太监总管刘庆宝和兰珩,兰珩衣摆和鞋子湿润,瞧着被泼了一盏茶水。
见她来,刘庆宝好声道:“主子进去了好好解释吧,皇上在这都等了半个时辰。”
刘庆宝想问问她好端端的半夜跑长乐宫做什么,本是无意提起突然来的,这下好了,提心吊胆的半日,要在晚上一并迸发了。
身边宫人被拦截在外,瞧这阵仗潇霁光怒火不小,瑶草下意识拉住阿芙衣袖,小声喊道:“主子。”
阿芙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无碍,我自有办法。”
太后前脚请她到长乐宫,潇霁光后脚来清音阁,两件事好巧不巧凑合在一块。
她细数了下,北门里后宫路程可长,她是掩人耳目前往自然不能坐步辇大张旗鼓的去,一来一回的时间紧迫,故事里害了柔音的太监正是她今日所见的老太监,那在她回宫后给太后通风报信,太后稍一排查就找到她显然说得通。
阿芙敛起衣裙,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里边摆设和她离开时没两样,罗汉床的炕几摆了茶,茶水没了热气,潇霁光正翻着她平日喜欢看的诗集。
阿芙走上前行礼,乖巧温婉低眉顺眼,和平常没两样,但落在他眼底,是比平常多了拘谨。
她也知道背着他做了什么亏心事。
“这么拘谨做什么。”潇霁光放下诗集,定眼瞧着她。
放在平常早揽阿芙入怀,将人压在腿上厮磨耳畔,问她为何拘谨。
被人这么审判着,阿芙心中“咯噔咯噔”不停歇,在长乐宫被下马威一次,眼下这儿又是一次质问审判。
她径直站起身,带了撒娇的意味:“臣妾多日没见皇上才会拘谨,皇上可是生气了?那臣妾也是有苦衷的。”
女子语气婉转悦耳,看似软绵绵像猫儿一般碾转万千,在心底撕挠划开一道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