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却理会错了他的意思,她想这小兔崽子怕是以为自己瞒着她阿母偷偷给他卖掉,这是要找人来撑腰呢。
鸨母轻蔑的说:“你阿母在她房间里睡觉呢,你昨天那么一闹,可是让你阿母吃了大亏,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的,你阿母气不过,一早就吩咐我找人来给你打发了,省得你再给他惹出些事端。”
鸨母说的话阿弃大部分是听不懂的,可是他却听懂了一件事:“我阿母不要我了吗?”
“对。”鸨母丝毫不觉得这样跟一个小孩子说话有何不妥:“你阿母不要你了!”
阿弃得到回答之后,低头转身主动牵上了在身后等着自己妇人的手,再也没有回头,默默的跟着他们离开了。
阿母不要他了,他要是再留下来,阿母会生气的。
阿弃被这对夫妻领回了家,然后知道了这对夫妻男的叫孙老四,女的叫秀娘,孙家夫妇一直无子,试了很多求子的方法都不奏效,有人跟他们说,让他们先去找一个娃娃来养着,用这个小娃娃积积孩子的福泽,等福积够了,自然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于是他们把阿弃领了回去。
这家夫妻一把阿弃领回家就让他对着家里的祖宗牌位磕了头,烧了纸,祈求上苍保佑,能降下一个孩子给他们。
孙家夫妇说,既然阿弃来了他们家,那以前的名字就不能用了,于是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孙福,希望他能给自己家带来福气。
就这样,五岁的阿弃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名字——孙福。
孙家养了孙福一段时间,不说对孙福多好,可是也没让他饿着,孙福脾气也好,不吵不闹的也听话,孙家夫妇都很满意这个买来的儿子。
可还没过多久,有一次孙福抬着自己在河边洗干净的衣服回家,一回家就听到门口吵吵嚷嚷的,自己家门口聚起了一堆人,孙福抬着衣服跑过去,拨开了人群进去就看到隔壁邻居刘寡妇正在和秀娘撕扯。
孙福把手里的盆往地上一扔,连忙跑过去一把推开刘寡妇护住秀娘,刘寡妇“哎呦”一声扶着墙堪堪站稳嘴里就骂开了:“孙老四!你再装死你老孙家的骨肉你不想要了是吧?”
这时候一直躲起来的孙老四才露了脸,接着不由分说就甩了孙福一耳光:“小兔崽子,你要是伤了老子的骨肉,老子扒了你的皮!”
刘寡妇扬武扬威的挺着显了怀的肚子躲在孙老四身后得意地看着秀娘,秀娘哭哭啼啼的冲上去拉扯孙老四说他没良心,闹到了最后,秀娘还是抽抽嗒嗒的只能接受刘寡妇进门的事实。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看一眼被打倒在地上的孙福一眼,孙福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嘴角也磕出了血,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发晕,等他终于缓过劲来,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他只看到那三个人前后脚的进了家门。
周围的人见热闹没了也就都散了,只有孙福看着三个人进门的背影,呆愣一会儿,转头捡起地上已经被打翻弄脏的衣服又重新去了河边——衣服脏了,看来要重新洗一遍了。
刘寡妇自从住进了孙家,那是被当成娘娘供起来的,不是使唤那个就是使唤这个,因着记恨着孙福推了自己的事情,刘寡妇就借着肚子里孩子的借口光明正大的克扣了孙福的口粮。
孙老四和秀娘见此都没有说什么,毕竟现在就没有比刘寡妇肚子里的孩子更要紧的事情,他们默许了,孙福就更不会说什么了,于是有恃无恐的刘寡妇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使唤起孙福来更加得心应手。
有一次孙福被孙寡妇使唤去河里捞鱼,鱼没捞到,自己还掉了下去,幸亏孙福牢牢抓住了岸边的野草才活了下来,孙福死里逃生之后,疯了一样的跑回了弄霞馆想去找花罗。
他想阿母了,特别想,他想见见阿母。
可是鸨母告诉他说,花罗早就被一个来行商的商人赎走了,孙福问花落去了哪里?鸨母说不知道,只知道是去过好日子去了。
孙福知道这些事之后,失魂落魄的回了孙家,半夜躲在被子里狠狠的哭了一场,第二天一早起了高热,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说:“要不要带人去看看?”
“看什么看?刚好我亲儿子要来了,家里少个人还能宽裕些。”
“可是他挺乖的,还能帮忙做事,留下来能帮我们不少忙。”
“那也不能带他去看大夫啊,芸娘就要生了,哪里有闲钱关照他?看他的造化吧?倒他命不好也怪不了别人。”
“行吧。”
紧接着便没了动静,孙福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烧了多久,等他意识清醒的时候,睁开眼只看到满屋子漆黑黑一片,小小的一间房,只有他自己,耳朵能听到旁边传来的欢笑声:“儿子!是个儿子!芸娘你可真厉害!我老孙家算是有后了!”
刘寡妇虚弱但得意的声音传过来:“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听得出来,隔壁很热闹,所有人都在庆贺。
孙福听着旁边高兴的庆贺,突然察觉到一丝冷意,这时候才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看了看自己泛着潮气衣服和被子,孙福还是为了那仅存的暖意裹紧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