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钦,你说怎么我一用呈哥的名号,你就来这么快呢?”
秦悠一僵,随后面色如常:“哪有啊,我这是......”
“行了,别编。”
秦悠立刻点头:“好的,那我们继续聊少爷?”
遇事不决聊谢翎,永远是面对格莱雅的致胜法宝。
其实,格莱雅何尝不知道,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着台阶下去罢了。
“本质上还是个小孩,没经过什么磨难呢。就怕他顺风顺水太久,心气太高,将来总要吃亏的;或者把好运气都提前用光了......”
“不能这么说,夫人。他的天赋配的上这份骄傲,便合该明明如月。何况有您和谢议长护着——”
“是啊,现在还有我们护着。”
格莱雅仰头,明媚的阳光从疏疏落落的枝丫间漏下来,银月桂的凛冽清香随和风散开,偶尔几声鸟鸣,盖不住宫墙外隐隐传来的欢声笑语、嘈杂人声。
银发美人微微闭眸,遮住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忧伤。
“你来这儿有大半年了吧?”
“是的,过不了多久,我也要见证小少爷的出生了。”
格莱雅眉眼弯起,示意秦悠转向,走向皇宫正殿。
“我一直懒得动脑子起名,干脆叫谢羽好了。呈哥他比我还懒,当即举双手赞成。这干脆的,让那些被卡议案无数的议员看了得惊掉精神力......但是啊,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那一瞬间,银发美人的眼神黯淡。当时,秦悠并没能完全理解这个眼神,但也不甚在意。
“因为迟迟不能通过的第392号‘贫民窟’议案?或者精神力舒缓剂改良研究?”
“你倒是聪明,也不怕我起疑心。”
格莱雅眯了眯眼,转向他。
秦悠恰到好处地微笑道:“您不会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
格莱雅停下脚步,沉声道:“尤钦——我不知道你真实名字叫什么,但是呈哥既然能把你放进来,我就选择相信你。我希望你在这里得到了你所想要的;如果没有,我愿意尽我所能。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不,是一定——那天到来时,我请求您,带阿翎离开。”
秦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夫人——”
“只要离开,去恤孤院,自由联盟,甚至圣白鸽会都行,他会活下去的——只要带他离开。”
格莱雅定定地看着他,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了几丝急切与紧张。
“您冷静些。”秦悠拖住她的手肘,垂眸道:“我给您承诺。尽管如此,我想不会有那一天的。”
“.......足够了,谢谢。说来,你和阿翎相处意外得融洽,也是有缘......今年阿翎生日宴你不在,没能见证他的霸气中二发言,实在是亏了。”
见格莱雅渐渐恢复从容,秦悠暂且放下心来,饶有兴致地问是什么。
“他说他会变得更强,直到没有人,或神......”
“——敢觊觎他所保护的一切?”
格莱雅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后笑道:“当时呈哥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鼓掌,回去之后笑得趴在我肩上起不来,也不想想自己有多重......明年、后年、大后年,每个6月1日,阿翎都希望你能来参加生日宴。如果那时候你已经走了,也请来一趟吧。”
“好,一定。”
秦悠笑说。
后来,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个不眠之夜,秦悠忽然想起格莱雅的眼神,终于明白,那些他当时看不懂的东西是什么——
是深深的无力与自责,是仿佛亘古的忧伤。
*
皇宫正殿。
上首的男人身着华服,似乎很不满,用手中权杖敲了敲地,道:“呈,我们只是两家聚聚、唠唠家常,政治上的事就不必带到这儿说了。”
坐在他对面的蓝眸男子喝了口茶,笑道:“我知道,现在你只是夏尔,我只是谢禹呈。那么,谢禹呈跟夏尔聊聊陈年旧事,也不行了么?”
“你无非就是想让我通过第392号贫民窟提案,议院里没法说服那群老头,来我这儿打感情牌。”
夏尔嗤了一声,把权杖放到一旁,捧起茶盏,又道:“贫民窟的一群废物,不值得帝国斥巨资为他们配备全息舱。”
看出谢禹呈想反驳什么,夏尔抬起茶盏,制止他的动作,道:“别跟我扯那一套大义。在星际时代,人类需要的是天才、是有用的人,自由联盟本质上也是这么做的——”
“你还想再来一次星际远征?”
“如果是,你能阻止我?”
谢禹呈顿在原地,如实道:“.......不能。”
“那就是了。我很好奇,你究竟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提案如此执着?”
谢禹呈叹口气,道:“是雅儿硬把我拉过来的你信吗......算了不说了。”
他放下茶,起身行了个礼:“雅儿近几日身子不太好,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说罢,他拂袖而去,走出宫殿。远远地,看见青年搀着银发美人款款而来,他不自觉地扬起唇角,大步迎上去,与银月桂凛冽的清香扑了个满怀。
宫殿里,夏尔垂眸,啜饮一口,慢慢放下精致的茶盏。
他想,茶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