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灯瞎火的,幸好火折子还剩一些,她一坐到柴火堆前,之前被忽视掉的哭声又传来了,往当初何林柯走的方向去瞧,似乎有火光。
她烧上水,站在院子里一个高点的木墩上往阿宝家的方向去看,她担心何林柯这么晚没回来,可能是阿宝奶奶出事了。
这会儿她一个女子也没办法去找何林柯,屋里头病秧子偏偏又发烧了。她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她用热水泡了手帕,拧拧水放到逢惊越头上,又扶着他喝了热水。
“你一会能走吗?”聂鹤筠突然问他。
他只能用叹息声回她。
“你爹娘肯定找你要找疯了,我若是带你回去,只能趁早上城门人少的时候。”
“我爹肯定会派人在那盯着的。”逢惊越轻咳一声说道。
“你要是当面揭发我,是不是就不用结婚了?”聂鹤筠眼睛一亮,但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坐牢,立刻就蔫了。
她背靠着床,静静地呆坐了一会。
逢惊越料想到她在想怎么办,“我会说我昨日约你郊游,回来的路上遇见人抢劫,我们就躲在附近的林子里,受了风寒,只好拜托你送我回来。”
聂鹤筠听见他说话,转过身来凝视他许久。
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还算是个好皮囊。”
从她嘴里能讨个好也不容易,逢惊越忍不住笑出声。
她瞬间炸起来:“你还笑!信不信我丢下你就跑。”
逢惊越心知她不会,但还是收敛起来。
聂鹤筠吩咐他多喝点热水,又从何林柯拉来的车板上发现一个葫芦,往里灌满了热水,想着以后在城里见面再把葫芦还给他。
她把葫芦挂在腰间,然后扶逢惊越起来,又把被子叠好,看见逢惊越倚在门边,不像是能走路的样子。
“你要是走不了路,本姑娘把胳膊借给你。”
随后走到他身边,一抬手,逢惊越知趣地挽上。两个人一步步地往城里走去。
“你的同伙怎么办?”
聂鹤筠看了看后面火光通明的院子还有夹杂的哭声:“阿宝奶奶对他很好,他把她当亲奶奶,就不打扰他们了。”
才走了一里地,逢惊越踉踉跄跄的步伐就越走越不稳,本来只是一个胳膊挽着她,如今越来越力不从心,一下子另一只手也只好紧紧抓住她。
聂鹤筠感觉到他倾向她这一侧,眉头紧皱,脸上十分痛苦。
她停下脚步站定,眼神坚定地看向他:“我背你。”
聂鹤筠咬着牙心想:我从前若是欠你什么,今天可该还清了!
逢惊越吓了一跳,本来有些恍惚的精神立刻清醒过来一瞬:“不必,我可以走。”
“趁现在我还有力气,要是再这么拖下去,我们两个谁也回不去。”
他看见她的眼神十分坚毅,心里一动,想起昨天聂鹤筠从怀岚苑出去之后,北怀对他说的话:“这位莫非就是你那日说的心上人?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啊。别学我,老了后悔。”
他也不再坚持,颤巍巍地爬上聂鹤筠的背,把帷帽的网纱撩起来,罩住两个人,他的头靠在她肩膀上。
温热的呼吸吐在聂鹤筠肩头,她心里一个激灵。
聂鹤筠鼓足了劲往前走,边走边在心中大骂,骂病秧子,骂天骂地,把一切不顺的都骂了个遍,甚至于越骂越精神了!
东边太阳快要出来时,聂鹤筠终于看见了城门。
她惊喜过望,但因为背着人走了一路,浑身上下酸的要死,就想歇一会。
她这才发现身后的人浑身都在发抖,喊他也不应,估计已经昏迷了,只好慢慢把他放下,自己不顾形象地瘫在一边,大口喘着粗气。
一会儿,聂鹤筠爬起来拿出葫芦,自己先是喝了一口水,然后给逢惊越倒了两口。
他还是在抖,牙齿似乎也在打颤。
聂鹤筠晃了晃他的肩膀,把他摇醒。
逢惊越双眼通红,脸也红得不像样,烧得越来越厉害了。
“前面就是城门口了,你能走吗?”聂鹤筠担心地问他。
逢惊越颤悠悠地想伸出手让她拉他一把,可聂鹤筠一见他还在控制不住地抖,狠下心还是背了他起来。
她这短短一路边走边叫他的名字,真怕他昏死过去,心里又忍不住抱怨,她这辈子还从没吃过这苦,只能咬碎了牙吞肚子里,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聂鹤筠虽然一路上缓了几次,但因为昨日的折腾,晚上没睡好,一连两顿没吃饭,如今只觉眼冒金星。
她刚走近城门,看见熟悉的人出现在门口,原来是逢家和聂家不约而同地都来城门看看有没有他俩的踪迹。
聂鹤筠再也支撑不住,她倒下时听见娘喊她的声音,远得像从天边传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