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鹤筠猜出来小张心里对这版字直打鼓,估计想赶快出掉,但又怕辜负老张的心血。
“这字体我是中意的,既然是你父亲的封笔之作,那更要找个好买家。”
聂鹤筠便领着小张去时雅斋谈具体的合作事宜。
两人刚到时雅斋,逢惊越恰好准备出门。
他疑惑地看向聂鹤筠和小张。
聂鹤筠原本没想着和他商量,可见他刚才把新写的字挂到店里,又改了主意。
“你来帮我看看这款字呗?”她把那块雕版举到胸前,盯着逢惊越。
他接过字细细看了片刻:“我竟不知这是什么字。”
小张抢答道:“是我爹新刻的匠字!他说这是让匠人方便的字,也是他刻的最后一块版。”
“我就是看着这字横平竖直地印起来方便,才把小张带回来的。”聂鹤筠笑道。
“既然如此,你做主便好。”逢惊越把样板放到桌上。
聂鹤筠开始跟小张谈起具体的合作事宜来。
她先问了小张这字如果印一本八万字的小说,需要多久、价格如何。
小张想起父亲在自己出门前叮嘱自己的话:“爹跟雕版打一辈子交道了,这版字估计会使你受挫。我看那藏经铺的人眼高心傲,反不识货,所以要卖给有缘人。”
他自己在家也试着用这匠字练手,的确比雅字要快很多。
小张如今见聂鹤筠一眼相中他爹的字,心里很是敬佩,于是斗胆夸下海口:“往常最少要俩月,这个只需四十天,对,就四十天!至于价钱,行价是十六两。”
聂鹤筠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但此时她心里有两个念头在争吵。
一个劝她抓住机会一举签下独家版权,甚至可以借此把小张收进店里;一个劝她先试一试再看后续合作。
她正纠结着不知怎么开口,一旁的逢惊越察觉到她似乎在犹豫,便开口安抚她道:“有想法不如大胆去做。”
他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让聂鹤筠决定大胆赌一把。
“小张,你父亲退休后,你打算怎么干?有没有来泛城发展的想法?”
小张猝不及防被问,有些讶异,他憨憨地笑笑:“聂掌柜,我刚娶妻,我印书她做绣工,哪负担得起城里的生活。”
聂鹤筠听见绣工二字后眼前一亮,心生一计。
“小张,我知道你跟你父亲做印刷工多年了,一直都是靠着你爹的人脉接活,可总是待在乡下,难免会失去好多客户。”
小张咂摸出聂鹤筠话里有话:“聂掌柜说得在理,可我怕我爹不同意,我带着妻子难在城里立足。”
“你跟行远街上的书坊合作过这么多年了,应该也知道我们时雅斋的名声,虽然我们已经不印书多年,但本钱总还是有的。你若愿意,就来我这干,保管不会亏待你!”
聂鹤筠为了更容易买下字体版权,又说了一个让小张难以拒绝的条件:
“你媳妇既然会绣工,回去拿来几件她做的衣服来,我姐姐在城里开绣坊,让她去打下手,你们二人岂不是都合了心意?”
“聂掌柜,您为我想的太周到了,我这……”聂鹤筠见小张开心得直咧嘴,心里便觉得这事稳了几分。
“只是有一个要求,因这字是你爹做的,我想买下独家版权。”
话题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字体上。
小张心想,看来这聂掌柜就是我爹说的有缘人了,以后的生路有了保障,爹的心愿又得偿所愿,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聂掌柜这么说我也不好再推辞,我回去就好好劝劝我爹。只是还有一件事,藏经铺的这批单子还没做完,估计还要半个月的时间,那个伙计您也看见了……”
聂鹤筠估摸着醉笑生估计还要大半个月才能写完,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小张跟藏经铺的生意做完,免得到时候断不干净。
“这你放心,干完他们最后一批货就来时雅斋找我!”
小张高高兴兴地走了,全没了初见时的忧愁。
聂鹤筠见高账房站在一旁似乎有话要说,就让他有话直说。
“掌柜的是要重新开始印书了吗?可我们又没有固定的写手,也没有人来找我们出书,单靠一个醉笑生,恐怕……”
聂鹤筠自然想到了这一点:“这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拉客户吗,老高还有小叶,过些天把后面那间杂物间收拾一下,到时候就让小张在那里做活。”
她笑着拉逢惊越上了二楼。
“你可是已经有了什么主意?”逢惊越边走边问。
聂鹤筠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走向书房桌前,拿起一本诗集递给逢惊越。
这是本地有名的文人宁渝三年前出的一本诗集。
“前段时间我爹过生辰,邀宁渝女史来赴宴,席上她说自己正在筹备编一本泛城历代乡贤文章考据,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像她这样的大家有出书的消息的话,那些大书商早就知道了吧?”
“巧了!跟她合作多年的是行远街东头的梅雪斋,可惜一直负责她的编书员因屈被辞退了,女史气不过,与梅雪斋划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