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鹤筠听她提起姑姑,便回她:“姑姑进京以前,我和她在一处的时间最长,她总说以后要成为女史这般的人,我也是耳濡目染。”
“我知道你们二位为何会去密村,说实话,薛家那小子也来找过我,他跟你们俩一样大的年纪,做事已然很有手腕,我迟迟不肯做决定也是为了看看你们两家都会怎么去争取。”
“我很惊讶薛家公子竟能找出隐于山野几十年的前代文客,并说服他同意去见季言。不瞒你们说,我对他刮目相看,甚至有一瞬间想立刻许诺下这本书的代理权。”
“那您为何又来这里见我们?”聂鹤筠不解。
宁渝笑了笑:“在所有候选人都拿出成果之前匆忙做决定,很不明智,许多遗憾与可惜都因此而生。”
她接着说:
“我以前就了解到阿音的身世,季言他们迟迟攻不下恐怕还是没有深刻意识到问题的本质。你们应当也有所耳闻,我此次在江南采诗,圣上暗示我多体察民情,并借此宣扬教化,尤其是女子读书上学问题。”
“自我朝推行女子科考以来,越来越多的女子入私塾、进官府,但陛下担忧民间多有阻拦,就需要您来替她明察暗访。”逢惊越接道。
宁渝点点头:“你们不仅让阿音顺利配合采诗工作,还送她来这里读书,正是我最欣赏的地方。如若官府做完事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那这就太过表面。”
“我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遇见过很多这样的贫苦女孩,一心向学但没机会,我已向圣上进言,多资助这些人,才能让越来越多的人才进入急需新鲜血液的官场。”
“女史大义,我等十分钦佩。”聂鹤筠眼神坚定地说。
聂鹤筠又和宁渝讲了许多她在密村的见闻,因她从小就熟悉且观察仔细,有很多是周季言他们注意不到的。
宁渝对这些十分感兴趣,几个人聊了许久。
聂鹤筠和宁渝告别后,见天色还不算晚,就打算去佛怜寺的济恩学堂看一眼。
逢惊越对这座寺庙还算熟悉,就领着她一起去了学堂门口。
他们两个人还未走近学堂,就听见学子们的朗朗读书声:
“鸣凤在竹,白驹食场。
化被草木,赖及万方。”①
“出了学堂才会感慨读书的好啊!”聂鹤筠忍不住道。
“活到老,学到老。”
次日宁渝女史便派人来和时雅斋签协议。
聂鹤筠他们略扫几眼手稿,便很快和她定好了具体的合作事宜。
虽然宁渝女史的书不需要宣传预热便有许多人关注,但聂鹤筠依旧让人在门口公告板上写明预告,吸引一大群人来询问。
对面澜沧铺的老板张勋让一听说时雅斋接了宁渝女史的书,又愤又妒,站在柜台一角看着时雅斋门前挤满了人,气得牙痒痒。
澜沧铺和时雅斋差不多是一起办起来的,又是对门,本来在这书肆林立的行远街也不算什么特别难容的的竞争对手。
尤其是逢简卓慢慢放弃了时雅斋、专心官场之后,时雅斋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连印书匠也辞了。
这样的时雅斋根本比不上生意红火的澜沧铺,可是张勋让嫉妒逢简卓利用自己做官人脉广,总是接手一些书院的大单子,所以暗地里很是不满。
可是他一个商户又怎么能斗得过官家?只好私下趁逢简卓不注意,给时雅斋使点绊子。
自从聂鹤筠做了时雅斋的掌柜以后,张勋让看出来聂鹤筠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以后定会挡他的财路,所以一直在想对策。
这会儿他正不知该怎么恶心一下时雅斋的时候,忽然看见前些天招来的大柳。
如果不是时雅斋辞退的人,张勋让才不会找这么个废物来,他原本打算借大柳让对面难堪一下,谁知竟然十多天不见聂鹤筠和逢惊越的人影。
张勋让本来只想利用完再找个机会辞了大柳,这些天看他偷懒打滑着实心烦。
“大柳,你去把对面的告示抄一份过来。”
大柳原本在擦书架,听见张勋让指使他去对面,有点不好意思。
“掌柜的,告示板前面那么多人,我也挤不进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勋让狠狠瞪了一眼:“你是掌柜的,我是掌柜的?让你去就去!怂货!”
大柳只好拿上纸笔硬着头皮往前挤,有别的店伙计也来抄公告,认出大柳来:
“哟,这不是大柳吗?怎么从时雅斋辞职了,你小子如今给谁办事啊?”
大柳瞟说话人一眼,原来是藏经铺的阿枫。
她是藏经铺掌柜的女儿,因为精通算数,所以给他爹娘打打下手。
她在这一带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大大咧咧的,性格泼辣,但她又很仗义,所以人缘不错。
大柳曾经还在时雅斋做活的时候,就跟她起过冲突,今天刚挨掌柜一顿训,心里烦得很,不想理会她的挖苦,就假装听不见。
阿枫见他不说话,正要再问时,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大柳?”
被喊的人抬头一看,竟然是聂鹤筠!
他心想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被新东家训罢了,还要当街被老东家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