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薛公子的事，鹤筠我知道你的心思细腻，看得出来，你可要想清楚，否则你又该钻牛角尖了。”

姐姐和维莫笑起来。

聂鹤筠当时愣了一下，她刚跟逢惊越和离之后，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思考这些，紧接着就进了岳鹰寨，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她根本来不及想这些。

不知不觉中，聂鹤筠的眉头紧皱在一起，都没注意到曲子已经停了。

逢惊越注意到她心在别处，低眉微微失落，但很快又调整过来：“鹤筠，等你好了，我教你骑马吧。”

逢惊越的声音已经完全不是他与聂鹤筠刚结婚时的冷漠与淡然，他当时别扭的点已经不值一提了。

那时他还会在意聂鹤筠在外人面前总是装作对他很热情，但实际上眸子里没一丝杂色，没任何独属于他的感情。

可自从薛沛易一次次地在他面前带走了聂鹤筠之后，他就不再关注之前那些了，他只想让聂鹤筠的身边只有自己。

逢惊越见过她欣喜、兴奋、手舞足蹈的样子，也见过她无助、脆弱、失神落魄的时候。

而只有一直站在她身边，他才会有欣赏到聂鹤筠所有面的机会。

逢惊越不想做孤僻的世外之人了。

他要与她携手一生。

聂鹤筠听见他的话猛地回过神来，明亮的眼珠凝视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你明年，要去考，春闱吗？”聂鹤筠忽然转到这个话题上。

逢惊越微微怔住，他从来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问题。

如果是从前父母问他，他一定会立刻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今年去考秋闱已经是他对父母做出的最大的退让了。

他自小就没有入世的心。

可鹤筠问他，他忽然觉得要好好考虑一下。

逢惊越这么多年读书功课一样没落过，诗文应对在北怀兄看来也是极佳。

他若是去考，定是能蟾宫折桂的。

聂鹤筠突然站起身来，去书桌前抽出一张纸来，在逢惊越疑惑的眼神中递给他：

江山不夜雪千里，天地无私玉万家。

“姑姑那年春闱，倒春寒，京城大雪，美如画。”聂鹤筠断断续续地说，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他。

这张纸是她从逢家离开那天，收拾东西时不小心塞进包裹里的，直到昨晚上她睡不着想找些闲书打发时间，才发现把这张草纸给带了回来。

满目晶莹、可使大地银装素裹的雪，在江南这片土地上却总是缺席，她这么多年只在姑姑的信里见识过那场大雪，便一直记到了现在。

昨夜发现这张纸，上面是熟悉的逢惊越的字迹，字如秋水，共长天一色。

聂鹤筠从来没听逢惊越谈起过去京城的事，便很想问问他，只是刚才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问题，她抓住了它。

“我们以后去北方住好不好？”逢惊越突然轻声问她，眉眼里全是笑意。

“冷。”聂鹤筠却摇摇头，她怕冷。

可一转眼她又意识到什么，气鼓鼓地说：“你，套路我！”

随后便叉腰气愤地盯着他。

逢惊越笑出声来，随后便认真地看着她，定定地说：“我去。”

我替你去看那满城风雪。

为你灌一壶雪回来。

他昨日来访聂府，恰好聂鹤筠的姑姑聂鸢淮从涣州寄信来说今年会早点回来探亲。

她还不知道聂鹤筠遇险的事，所以信里的语气与平日一样。但是聂鸢淮特别喜爱她这个侄女，就总是多问她几句。

当时读信的明太太才刚从聂鹤筠得救的欣喜中缓过来，读完信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明太太便同逢惊越讲了许多她们姑侄之间的事。

这也是逢惊越第一次得知聂鹤筠小时候的事。

聂鹤筠小时，姑姑聂鸢淮进京赶考，一举高中，便留在京城散馆读书，再经考试入了翰林才可分发做官。

但聂鸢淮考中翰林后，却因无人举荐，以及在女翰林普遍遭歧视的情况下，总是得不到好的机会。

在家过完年临出发时，家里想让她到离家近的地方做官，可聂鸢淮却想争取留在京城。

她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而聂鸢淮也愤而离家进京，后来在宁渝女史的举荐下才的一官半职。

可那时的聂鹤筠还不满七岁，以为姑姑再也不回来了，就哭着偷偷跑出去追，结果被邻居发现她昏倒在街头。

后来聂鹤筠就生了一场大病，再也记不得这件事了。

可逢惊越如今才明白姑姑在她心中的分量，那段记忆虽然因为病痛而消失了，但她永远记住了姑姑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