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沛易看出她的心思并不在此,并未挑明,就顺着她的话来。
还未到酉时,他们二人便一齐从店里出发去了清雅饭庄。
薛沛易走在他身边,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但眉间却时不时蹙一下。
两人走到清雅饭庄时,跑堂的小二立刻认出薛沛易来,忙哈着腰请几位进来。
他们径直去了二楼雅间,此时屋内已经有了钱掌柜、李掌柜、周掌柜和吴掌柜,而屋内一角的桌上则已经摆好了聂鹤筠提前准备的礼物。
她只瞥了一眼,并未去仔细查看,反正都是些平日升职加薪宴请时该送的礼,她提前嘱咐好店小二摆好的。
屋内几人看见薛沛易领着人到了,纷纷站起来迎客:“二公子,聂掌柜,有礼了。”
“聂某见过各位掌柜。”聂鹤筠大方地回礼,随后便与薛沛易一起落座。
他二人分别坐在主座的左手边,吴账房和王江陪坐在末席,对面则是另四位掌柜。
“早听闻聂掌柜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真不是平庸之辈,二公子得此助力,祝贺祝贺!”周掌柜作为清雅饭庄的掌柜首先笑着庆贺道。
聂鹤筠紧接着便回了许多场面话,彼此之间商业互吹她得心应手。
薛沛易反而极少说话,不经意地看着身边的人你来我往,场子未曾有一刻冷下来。
他们正谈到宁渝女史的书发行在即,钱掌柜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先借一本看看,聂鹤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句掉尖嗓传进屋内:
“你有那心不如多看几本《伤寒录》,顺便能抵上隔壁大夫的空缺。”
聂鹤筠一转头便看见一个提着鸟笼进来径直坐下的男人,鱼尾纹随着他那不屑的眼神扬上去,平添一丝滑稽之感。
钱掌柜听出他的话是在嘲讽自己,暗暗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
薛沛易立刻介绍道:“孙叔今日兴致高昂,这位便是我之前介绍过的聂掌柜。”
聂鹤筠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只是对方依旧很平淡,心思完全不在宴席上,只是自顾自地逗鸟。
聂鹤筠知道他脾气怪,没放在心上,只是都这个点了,薛玉山怎么还不来?
此时一位小二来到薛沛易耳边说了句话,随后便立刻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端上来许多酒菜。
其中一个小厮弓着腰死板地跟背书似的说:“老爷说今天日子好,适合与各位掌柜相聚,大家不要拘束,二公子在就如同他在。”随后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屋内有一瞬间的安静,周掌柜率先打破了这个气氛:“大家也好久没聚了,聂掌柜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老周。”
聂鹤筠回他一个笑,并未去看薛沛易。
她不知薛沛易此时虽然表面平静,但微僵的手证明他心里并不是这样。
薛沛易知道自己父亲对待他总是出尔反尔,从来都把自己的话当做可以随意许诺的东西给他。
他闷闷地吃完了这顿饭,席间聂鹤筠曾注意到薛沛易的不对劲,但只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聂鹤筠明明已经提前猜到了这种结果,还旁敲侧击地暗示过他,薛沛易平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自她跟逢家沾上关系之后,薛玉山必定不会那么容易接纳她,不来又如何?
反正合同也签了,我就是寻鸿斋的掌柜,他自称退居幕后,难不成还当众弗了他儿子的面子不成?
薛沛易送聂鹤筠回家,两个人坐在宽大的轿子里,面对面。
“今日本不该这样的。”薛沛易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
“我不在乎,真的。他既然把生意交给了你,就该信任你。”聂鹤筠平静地说,并没有生气和委屈。
薛沛易摇摇头,眸子里闪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向来会用这种方法骗人,我就不该抱有期待。”
越说越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聂鹤筠觉得不对劲:“你很在乎你父亲的评价吗?”
薛沛易立刻否定:“不,我跟他的交流仅限于生意上的事,而很多时候并不需要他。”
他心里其实在意的与聂鹤筠有关。
昨夜薛沛易去了薛玉山的书房,薛玉山立刻看出来他的意图,却只说了一句话:“答应你的事我会做,但是我只做胜券在握的事。我看不出来她更心悦于你。”
薛玉山怎么不知道薛沛易每日往聂家跑的事,又怎么不会注意到逢惊越的行迹?
薛玉山的探子告诉他,原先和离之后从来没进过聂家门的逢惊越,自岳鹰山回来之后,几乎每日都与聂鹤筠相见。
而聂鹤筠上午见了逢惊越,下午对薛沛易的来访亦是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