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清晨很冷,天空还是黑漆漆的,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对面的单元楼有几户亮着灯,多半也是家里有要上学的孩子,早早的起来做准备。
叶阑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毛茸茸的垫子非常暖和,像是睡在一只超大型兔子的身上,洗过的被单香香的,是她喜欢的铃兰花的味道。在被窝里摸索半天,叶阑才找到了昨晚放在里面暖着的秋衣秋裤,蛄蛹了好一会儿才穿在身上。打开床头柜的保温杯,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
里三层外三层地套上了剩下的衣服,再穿上校服,原本还十分宽松的空间便被填得鼓鼓囊囊了,举个手抬下腿都有些费力。
叶阑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校才允许穿自己的衣服。上个周末,小姨带着她去买了一件很漂亮的毛呢大衣,她很喜欢,一直等着有机会穿到学校去。
提上收拾好的书包,叶阑来到了客厅,小姨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早间新闻,手里织着的毛线衣已经初步成型了。见叶阑起床了,蒋雯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进厨房将锅里温着的牛奶和鸡蛋拿了出来。
“又这么早就起来啦?还可以多睡会儿的。”
“没事,我喜欢早点去。小姨你去睡吧,我吃完就走。”
在家里的时候,叶阑总是第一个起床的,每天早上要先把晾干的衣服收了,叠好放在沙发的扶手上,然后做一家人的早饭,把家里人都叫醒以后才可以出门。像这样醒来就有热乎乎的早餐,以前她可从来不敢想。
叶阑从袋子里拿出昨天买的面包,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巧克力味十分浓郁,外面裹着一层可可粉,还撒了一些奥利奥碎,再吃几口,里面甚至还有巧克力和麻薯的流心,只不过天冷,流心倒不怎么流就是了。
“这个好好吃。”
叶阑咬了几口,香浓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加上牛奶简直是绝配。她像是吃到甜味冰棍的小猫咪,眼睛瞪的大大的,蒋雯雯在一旁看着,也跟着幸福地笑了。
“要是喜欢,以后我下班都给你带一个。”
“谢谢小姨。”
虽然有些不舍,叶阑还是将最后的一块面包送进了嘴里,和小姨道了别,拿上鸡蛋以及还剩半盒的牛奶,背上书包便出了门。
外边盖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花园里的小路灯还亮着,仔细一看,还能发现藏在灌木丛里边的三花猫,它已经成了小区里的常客,天还没亮的时候,它会带着两个小猫到固定的流浪猫投喂点吃早饭。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坐在保安室里等着了,看样子,他和保安大叔完全打成一片了。
“叔,咱下次再聊,拜拜。”
车禹星站起身来,从小小的保安室里钻了出来,刚被暖炉烤热的身子受不了外边的冷空气,他连忙把校服拉的严严实实,然后把脖子整个缩了进去。转头一看玻璃窗里自己的倒影,弓腰驼背的实在有些不雅观,他又只好挺直腰板,假装没有那么冷。
“吃早饭了吗?”叶阑坐上自行车的后座,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还没吃的鸡蛋塞到车禹星的兜里,“我小姨她们专门去找人买的土鸡蛋,说比超市里的洋鸡蛋好吃多了。”
“还是热乎的呢,嘿嘿。”
车禹星笑着骑上了车,两个人就这样聊着天,走在上学的路上。
在河边上慢悠悠地骑了一会儿,便看见了正从路口出来的张丞诚,车禹星加快速度蹬了几下踏板,追上去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大冬天的骑车也不带个手套耳罩的,你俩不冷啊?”
车禹星一看,张丞诚这家伙可以说是全副武装,头上带着毛绒耳罩,脖子上围着围巾,校服外套里面的高领毛衣拉上去刚好能遮住半张脸,还戴着一双厚厚的毛线手套,看起来应该是家里人给他织的。
“冷,把你的借我用用呗。”
“想得倒美。”张丞诚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不过他又接着说了一句,“真想要的话,我回去让我爸给你俩也整个手套,还是那种可以戴着写字的。”
是的,在张丞诚家里,男主内,洗衣做饭扫地还有这种手工活,都是他爸爸张子航占大头,最主要的是,他老人家似乎还挺喜欢干家务活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家庭主夫圣体,不然怎么能跟她的精英老妈走在一起呢。
顺带一提,张丞诚关心朋友是肯定的,但不多,他比较担心车禹星写作业把手冻着了,然后找理由在旁边摸鱼。
到了学校,车禹星便强行拉着张丞诚跟自己去小卖部买东西,让叶阑先去教室,省得在外边吹风。张丞诚无语,但是拗不过车禹星,只好跟着一起去了,害他少背了几个单词,一会儿要让他请自己吃个烤肠才行,还是带脆骨粒的那种。
课间休息的时候,余慧偶尔会来找叶阑,跟着其他几个女生,一起到走廊上吹吹风,冬天的教室固然暖和,但二氧化碳吸多了还真容易犯困,不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吹点冷风醒醒脑子,下节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
“你们去滑过雪没?我爸爸说元旦节带我去雪山玩,还可以泡温泉呢。”
“真好!我还不知道元旦节怎么玩呢,而且这都高三了,作业肯定也多。”
元旦节啊,叶阑也在心里想着,这还是第一次没有在家过节。再一想,自己来高三(七)班原来已经快有四个月了。四个月前,她还是个只会低头写小说,不太爱说话的某某同学,而现在,她也有了可以一起谈天说地的朋友。
叶阑发现,自己或许是比之前要开朗了许多。
上课的时候,她听得很认真,视线一直紧紧锁定在老师的身上,笔记也一字不漏地写在书本上。有时候抽问,她也会跟着举手,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回答问题。虽然并不是每次都能答对,但老师也会温柔地告诉她:“错了没关系,大胆错,这样你才能记住,等考试的时候,就不会再犯了。”
课后如果还有不明白的题,叶阑会虚心地请教同桌,或者随便哪个会做的同学,又或者和那些优等生一样,挤在办公室里等着问老师。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只知道,自己很开心,并且享受这些事情。
“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个优等生一样,好神奇。张丞诚,你平时也会这样吗?”
午休吃饭的时候,叶阑突然想到,问了问坐在对面的张丞诚。
这个问题,张丞诚大概也无法回答。最开始,他也会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神奇,等到后来他慢慢习惯了做这样的人,才发现,并不是成为一个优等生让他开心,而是对于有勇气做出改变的自己,他感到欣慰。
“有没有可能,你本来就属于这一行列呢。”
想了很久,张丞诚还是简单地回答了这样的一句话。身为“导师”的他自然明白,叶阑是个很优秀的人,只是不怎么爱说话罢了——至少以前是这样的。
“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