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夏末,太阳余温杀死蝉鸣。
阳光漏过些许转黄的梧桐叶,晒得趴在便利店门口的三花猫昏昏欲睡。对它来说,今天的世界安静得都有些无趣,仿佛中了魔术师大变活人的戏法,这一天,所有人类都从街道上消失了。
与此同时,汽车、邮轮、私人直升机,无数交通工具载着那些人群涌向西方海域的某座小岛,这是一场每四年一度上演的盛景,全世界都在同一天,为了同一个目的,汇聚往同一个地方——
美食历2013年8月28日,美食时代的盛典、厨师的奥林匹克,第50届【烹饪节】正式拉开序幕。
砰的一声,节庆礼花飞上天空,远远望去像是无数糖果色的洋甘菊烂漫盛开。
透过位于主办会场五层的廊道玻璃,玲默默站着看了会儿,就听见一阵皮鞋扣地的脚步声轻而急迫地由远及近,来人着西装墨镜,是烹饪节大会安保队的制式打扮,嘴角弧度绷得笔直。
“玲大人。”他在玲身后站定,压低声音道,“接到汇报,四天王和小松主厨的出现引起了骚动,入口处申请人员协助维持秩序,您看……”
第二批礼花噼里啪啦欢快地炸开,玲眼见那缤纷的火焰花朵盛放又凋零,平静地应声。
“知道了。”她说,“我会处理。”
视野尽头,会场大门正陶醉在一片喧闹的海洋,四兽灾害落幕不过数周,人们对于几位救世主的活跃尚记忆犹新,如今正主竟如此真实地现身眼前,顿时将来往行人的热情彻底引爆。
“是阿虏先生!是本人啊!”
“啊、萨尼!快看,是萨尼先生!”
“呀啊——可可大人……!”
“呜哇!泽布拉好可怕!”
“小松主厨!小松主厨也在!”
人群尖叫着前仆后继围拢过去,里三层外三层,很快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而赶赴烹饪节盛宴的游客源源不断,新来的人离得远,对眼前的混乱不明所以又不得寸进,无意的推搡迅速演变成有意的争执,眼见着事态就要不可收拾。
滋啦,一声粗哑的嗡鸣蓦然炸响在众人耳畔!
这声音刺耳不亚于指甲刮蹭黑板,人们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下意识四处张望寻找噪音的源头,却见会场大门左侧不知何时已搭建起一架简易高台,有个西装背头的男人半坐在台子上面,手持一只破旧的扩音喇叭,板着脸开口。
“——咳咳。啊,试音,试音。”
约翰内斯停顿了下,按照玲事先的吩咐,他耐心地等待,直到视线所及全部客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方才再次举起喇叭。
“各位共享美食盛典的朋友,”男人用激昂的语调说道,“为庆祝烹饪节50周年,IGO特地为大家准备了伴手礼——只要出示入场票据,每个人都可以在入口处领到一块由传说面包匠人、皮皮主厨亲手烤制的主办会场纪念面包!”
“……皮皮主厨?那位排名第8的皮皮主厨吗!”
“传奇面包店【Pippi】的首席面包师!”
“真的假的!?【Pippi】总店一直坚持现烤现卖的传统,每天只售出一千个新鲜面包,如今光是预约就已经排到七年以后了!”
“没错!”诸多窃窃私语中,约翰内斯的声音借由扩音喇叭突出重围,“正是那位百年难遇的天才面包师,人造果实领域的女王!烹饪节限定特供手工烤制面包,一人一个,来者有份!”
烹饪节本就是美食的庆典,没有来客会不被实打实的美食诱惑,人们不由自主迈开脚步朝入口走去,难掩兴奋地小声交流,眼中纷纷闪烁着期待的光,一度停滞的人群终于重新开始流动。
趁这功夫,有安保猫着腰钻过人潮,冲被包围的四天王和主厨小松招手,示意他们跟上自己。
“不要推搡,不用着急!”约翰内斯仍在卖力地指挥来客,“大家依次排队,分流进入,面包保证够,进场的每个人都能分到!”
“——计划顺利,玲大人。”高台下的安保队长接通对讲机汇报,“VIP们都已入场。”
“嗯,辛苦。”
玲又简单交代几句,挂断通讯,沉默几秒,她目光偏转、落到身旁笑吟吟的女孩身上。
“多谢了,皮皮。”她说。
面包师皮皮眼眸弯弯,提起围裙衣摆,屈膝点头,故意行了个夸张的礼。
“能帮上玲小姐的忙,”她冲玲眨眼,两根羊角辫俏皮地摇晃,“是我的荣幸。”
玲失笑摆手,顿了顿,忽而又道:“还没对你说声恭喜。”
“嗯?”
皮皮不解其意,疑惑地望向面前少女,而后者正侧头透过玻璃望向会场下方,那些心满意足捧着特制面包、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人群,乌黑瞳眸深处掠过某种异常柔软的色彩。
“你的梦想,”她轻声说,“已经实现了呢。”
皮皮倏然睁大眼睛。
【总有一天做出丰饶果也望尘莫及的面包,治愈全世界食客的身心,这是……我的梦想。】
许多年前在治愈之国度过的秋日,稚嫩的女孩们曾经互诉衷肠,对未来充满野心和畅想。
“……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片刻安静后,年轻的面包师如此含笑说道。
“我会等到玲小姐捕获真正的丰饶果、再一决胜负。在那之前,我们都还要继续努力啊。”
“嗯。”玲垂眸,“还要……继续努力啊。”
砰,礼花不知疲倦地飞入空中盛放,她们并肩站着观赏,没过多久,内线广播响起通知,请参赛厨师到选手区集合候场。
“那么,晚点见啦。”
面包师甜甜笑着挥手作别,玲颔首,目送她走进员工电梯,尔后继续沿路巡视。
开幕式大概在十分钟后正式启动,入场进行曲激烈地奏到巅峰又渐趋寂静,待玲挨个确认完毕所有布控点,烹饪节已然开赛有一会儿了。
虽受研究所委任身兼大会安全统筹的工作,玲本身作为成名已久的美食家、其实也在贵宾邀请之列,主办方出于体贴的心思,还特意将她的席位和包括她兄长在内的四天王安排在邻座。
夏末的阳光兜头笼罩人满为患的观众席,玲在通往贵宾席的楼道阴影里停滞了会儿,神色似是晦暗流传,又仿佛只是周遭昏暗光线作祟。少顷,她迈出一步,走进了那个喧嚣绚烂的世界。
——本届烹饪节的第一回合预选赛,【烹饪铁人三项】正进入白热化阶段。
尖叫、欢呼,呐喊助威声不绝于耳,身处这一片人声鼎沸的汪洋,美食四天王萨尼仍保持怡然自得的优雅。明媚日光将青年别在发间的冰冻玫瑰照得流光溢彩,他抿了口杯中香槟,余光察觉到某道渐行渐近的身影,不由眉尾轻挑。
咔哒,哑光低跟皮鞋停在侧手旁的阶梯。
萨尼随之抬眸看过去。
“……玲。”他低声念出对方的名字。
“嗯。”玲目不斜视地望着赛场,“哥哥。”
她今天穿了套黑色系的休闲西装,高腰西裤修饰出两条笔直而修长的腿,泡泡纱薄款外套未系扣子,露出内里冰丝质地的衬衫,那头乌墨般的发留长了些,未做处理,自然而然呈现蓬松的狼尾廓形,轻飘飘搭在冷色的脖颈上。
萨尼想她穿黑色真是好看,和冷玉一样的肤色相得益彰,好像浑身上下都只剩黑白两种颜色,那样挺拔地站在那里,单手抄着口袋掀起了西服一角,为那不可侵犯的端致又添了丝漠不关心,而她眉眼间抽离的凛然就是最完美的饰品。
说起饰品……
萨尼视线下移,落至少女手腕处用皮绳串着的沉香吊坠,眸光闪过复杂的色彩,正要开口,却被大会主持人猝然拔高的声音打断!
“诸、诸位!请注目烹饪酒店最顶层!!啊,不对,请注目大屏幕!导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