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下来吧。”
在汤池中与姚华音共浴的场景三年前也时有发生,行云竟然莫名有些紧张,不自觉攥着指尖,披着一层轻薄的道袍外衫迈入水中。
温热的泉水冲刷在胸口,与印象中的一样舒服,行云侧身对着姚华音,慢慢放松下来。
“沐浴还裹着衣裳,防我吗?”
姚华音嗓音嘶哑而魅惑,细看雾气中,行云穿的还是白日里的道袍,想起卧房柜子里的都是他三年前穿的衣裳,那时他还不满十八岁,肩背比现在单薄的多,自然是不能穿了。
行云迟疑了片刻,脱下湿透的外衫,姚华音拨开雾气贴过来,才发现他背上十数个大大小小的伤口,红肿的连成一片,比掌心的还严重些。
行云忙正过身面对她,不想让她再看背后的伤,胸前几处她亲手留下的短箭疤痕却一览无余。
“疼吗?”姚华音收了挑弄的语气,水泠泠的指尖轻柔地触碰他胸口的疤痕。
同样的问题他也曾问过她,她背过身,说她忘记了,若真能放下便不会在乎重新提起,行云抓起她的手用力按在胸前,“疼,疼的想死,但都已经过去了,身上的伤能痊愈,心伤也一样。”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盼着她能与他一样,彻底放下过往的伤痛,悬着心,憋着气,哪怕他已经笃定她对他的感情。
情之所起,致死难忘,不管中途经历过怎样的仇恨与波折,他与她一定能重新找回年少时刻骨铭心的美好。
姚华音春眸潋滟,手指攀着他的宽肩,仰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行云就势拉她入怀,含住她的唇,慢慢闭上眼睛。
他吻的深入又绵长,克制地发泄着分别的思念,和深藏在心底多年,不可言说的沉痛眷恋,泪水顺着眼角一颗接一颗地滑落。姚华音在他怀中迷乱,抱紧他,迎合他,与他唇舌纠缠。
生逢乱世,每个人都可能沦为战火的燃料,老城主、曾经的大将军俞平阔如此,少年时的她和俞子钦如此,如今就算她是韶阳城主,也注定要为了胜利倾尽所有。
眼下的旖旎时光难能可贵,她想要不顾一切地抓住,不管将来要再承受一次剥皮露骨的剧痛,还是能与行云相守一生,都顺其自然便好。
泉水潺潺涌动,不时有浪花溅起,姚华音气喘吁吁地放开他,一半称赞一半调侃,“有进步。”
行云从悲喜交织中脱离出来,猜想姚华音在说他,也在说她自己,毕竟这次配合的还算不上默契,但至少没咬烂他的嘴。
他不甘示弱,笑着逗弄她,“姐姐不是说那些面首都在内院伺候吗?人呢?”
姚华音低哼,“本城主宠过的男人,随时召回府……”话还没说完,行云再度俯身下来,堵住她的唇。
秋夜微凉,行云还像三年前那样,先换好里衣钻进被子里暖床,红色纱幔垂落半边,圆桌上的烛光透进来,洒了满床柔和的红晕。
姚华音许久没有住在这儿,内室里、枕被上已经没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但感觉还是无比熟悉,到处充斥着他与她或温馨,或酸楚的回忆。
珠帘哗啦啦响,姚华音从前厅进来,穿着朱红色的丝缎寝衣,一头乌发披散着,行走间带进一股石榴的香甜。
行云坐起身往床边挪了挪,给她腾出地方,等她躺好后放下纱幔。
圆桌上残烛没有熄,柔光添了一丝暖意,锦被里,他与她肩臂相贴,和三年前一样,却不再有令人窒息的压抑,只有前所未有的舒心与放松。
窗外的风声几不可闻,晃动的珠帘渐渐停下,房里静逸安宁,所有的喧嚣和纷扰仿佛都被屏除在外,独为两颗心留下一片栖息之所。
行云轻轻向里转头,见姚华音睁着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头顶的床板,他在心里叫了声华音,开口时唤的却是姐姐。
他对她生了热烈的男女之情,却舍不下年少相伴的纯真与美好。
姚华音静默地看过来,脖颈上的香粉洗净,又在温热的汤池了泡了许久,那道淤痕更清晰了,行云心里一沉,下意识避开,姚华音目光凝滞了片刻,又看向头顶的虚空。
行云知道她在想什么,虽然不愿在这个时候提起,但总归是无法回避的,有些事不说开,压在心里反而不好。
“寿雍是如何得知寿谦的死与我们有关,姐姐想通了吗?”
姚华音轻声,“还没有。”
她回答的很干脆,不带半点犹豫,更没有试探他的意思,行云放松了不少,侧身对着她,“那姐姐打算如何?”
姚华音躺着不动,想了一会儿道:“先攻南陵,其他的事看看再说。”
她设计除了寿谦,也险些死在寿雍手上,韶阳与盛国的大战本该迫在眉睫。
但探子送来消息,寿雍已经带兵继续往西齐去了,季震也已经发兵南陵,行云猜不透寿雍为何一直放任韶阳日益壮大,却一门心思对付西齐,此时也不愿多想。
他更想问姚华音信不信他,两次拥吻已经足以说明她的心思,但他还是想要一个答案,想听她亲口说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