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画的心脏微微刺痛,摇头,“不是,是半夜的那场雨。”
“那就好,”她长叹一声,又重复一遍,“那就好。”
染画垂眼,身侧的手捏紧成拳,被温暖的掌心包裹。
她侧头,看见段铭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貘兽看着那双交握的手,微微愣神,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却只能抓住一丝雨。
凉丝丝的,刺着她的指缝。
她身体一颤,从地上站起身,抬手丢给了染画什么东西。
染画用妖力接住,是一枚纯白如珍珠般的珠子。
“我想了想,能让你大张旗鼓跑来破梦的,也只有这样东西了,”貘兽说,黑雾之中,她的身影虚幻,变成一团无色的雾气。
“隔尘珠,灌入妖力即可使用,”她又从身体中抽出一团粉色的雾气,凝结成珠后扔给染画。
“还有你要的,一次美梦。”
染画收拢手心,将两颗珠子放好。
“当初……为什么代容会无法关闭隔尘珠?”
“我们想错了,”貘兽沉默片刻,“都以为是代容的血开启的隔尘珠,后来发现无法关闭,才知道原来钥匙是我的妖力。”
“成功出来后,却发现我们在隔尘珠中待了三天,外面已经过了三十年……代容只是凡人,时间在她身上飞速消逝,她的身体受不了。”
“我想跟她去死的,可惜我连自杀都不会,”貘兽自嘲一笑,“只会做梦逃避。”
“我要回家了,醒来不是我所愿,但就如老道士所说的,我不该再逃避了。”
她飞到染画他们身前,明明没有实体,染画也能感到她的视线,直直地盯着他们,似乎要将这两张脸牢牢记在心里。
可再张口,说的却是“此生不见”。
下一刻,貘兽转身走进黑雾的深处。
染画遥望她,转手与段铭霜十指相扣,低头,再抬头已经神色如常,说:“回去吧。”
段铭霜垂眸。
“嗯。”
黄粱一梦终需醒,那些欢乐与痛苦,都化作雨滴落下,融入天地间的缝隙,无影无踪。
下一个雨天,是否还会想起远方的故人?
但,此生不见。
——
细雨连续下了一个月,整个山间云雾缭绕,浓白雾气遮蔽天日,阴沉的天笼罩在头顶,罩的铜花宫众妖心情郁郁。
只是心情郁郁归郁郁,该干的活却不能墨迹。铜花宫总管佘肆并不知道上回三菟打算撺掇染画换掉自己,给段铭霜腾位置的事,大清早特地就着雨水,将惊雀司的大门洗刷了一遍。
本来一个清洁术的功夫,她特地精打细算地干了一上午,是不是瞅向寝宫的方向,保证妖皇陛下出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她勤奋的身影。
遗憾的是,今天的陛下仍然窝在寝宫中没有起身。
三菟见不惯她拍马屁的样子,蹲在围墙上嘲笑她“马屁拍给空气看。”
佘肆皮笑肉不笑,暗地里用妖力点燃了她的头发,说:“首领自己已经火烧眉毛了,还有空心疼我,真是让小肆心中感动。”
“陛下已回来一月,不知幻月山动乱的主使,首领可抓到了?”
三菟气急败坏地扑灭头上的火,指着她道:“你给我等着!”
她的确没抓到,可那是陛下的要求。这事不可随便同旁人说,她心中郁闷却无处辩解,只能吞下这口恶气。
过段日子再找她算账!
三菟跳下围墙,出了铜花宫。
昏暗的寝宫内,透白的纱帘无风飞扬,影影绰绰间,露出床上两个交叠的身影。
段铭霜从没和染画同床共枕过,所以也没想到她的睡姿如此……特别。
手脚倒是安安分分,也不乱动,就是睡着时会不由自主转换方向,还是某一次脚正好踢到段铭霜肩膀后,他才发现的。
段铭霜思索了半饷,选择用被子将染画裹紧,然后牢牢抱住她,打算再睡一个回笼觉。
系统幽幽道【你还真是个正人君子】。
段铭霜点头,开了禁言,闭上眼继续睡。
等再醒来时,已经日落西山。
外面还下着雨,前方的书桌上点了一盏烛台,烛光晃晃。
染画坐在书桌旁,长发垂落,眉眼在烛火的映照下更加精致,身上睡袍单薄,从袖口中伸出细白的手腕,正拿着粉色的梦珠,对着烛光仔细端详。
“在想什么?”
段铭霜走到她的身侧,蹲下身轻声问道。
“我在想,”染画神情专注,手腕扭转间,光点在珠子上游动,“神还会不会做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