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得一激灵,侍笔小鬼摸了摸她的额头,将她推开些许距离,拢上自己的氅衣。
他对陆玉屏道:
“陆师弟说的对,不过请师弟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她。”
“我并非是信不过师兄,只是妖怪下手残忍,今日又突然出现,举止反常,我担心背后有人,担心师兄一人无法应付。”
侍笔小鬼指了指屋后众人追去的方向,叹了口气:“你如今在这里担心我,不如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些凡夫俗子,你不在,我怕……”
“啊——”
惨叫声打断他的话,侍笔小鬼袖着手,苦笑了一声。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兰仙村一夜不得安宁,从城里来的甲士几乎将整个村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受伤的两个猎户重伤不治,天一亮就断了气。仵作前来验尸,见伤口与之前死了的几个人相同,越发笃定这就是同一个妖怪。
李家父子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被问起那妖怪的样子,父子两个思索半天,只道是个女人,具体的样貌却怎么都描述不出来。医者说这是受惊过度了,等养好身子,后面或能慢慢想起来。
李家父子二人在家中养伤之际,子荷以血灌溉的鬼面兰终于结出花苞。
因入春之后就要上贡兰草,如今父子二人又伤重卧床,李家为此焦头烂额,子荷抱着鬼面兰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
子荷将药材送上,留下鬼面兰后看着小女孩身上褪色的红衣。
“姐姐。”
李隐欲言又止,她眼里闪着泪花,拉着她的衣裳依依不舍。
子荷摸了摸她的脑袋,叮嘱道:“让你爹爹还有你哥哥在家好好养伤,村里有妖怪,夜里关好门窗,千万不要一个人乱跑。”
小女孩点了点头。
子荷坐了一会儿后起身离开,李隐跟她母亲热情地送她出门。
等看她走远了,连忙将门关上。
一家人在弥漫着药味的卧房里,气氛压抑至极。
李家父子阴着脸,脑海里那一张脸忽然就清晰起来,他瞥着案上那一盆甚是罕见的鬼面兰,颤抖着手,让女儿把它搬过来。
李老爹低头闻过,这一次不再是墨香,转而是一种奇异的花香,只是当中又掺杂了一丝的血腥味。
他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话音落下,那一盆鬼面兰被他用力砸下,碎了个稀巴烂。
“爹!”小女孩急得直跺脚,“你干什么?”
“你被妖怪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瞧瞧,这样一盆鬼面兰她究竟是从何而来?画出来的东西怎么一股血腥味儿?这等妖邪之物,亏你还当个宝。”
“咱们一家就算是死,也要死的干干净净,这样的东西,不知掺了多少人的血,老子宁可砸了也不要送到大王面前,脏了大王的眼。”
李老大听罢,瘫在床上常常叹了口气。
“那一晚上我跟爹冲在前面,看到了她的脸,但伤后怎么都不记得了,纳闷了这么些天,刚一见到荷娘子,不知为何,脑子里那张脸忽然就清晰了。”
如此,一切都有了说法。
“之前她救了你妹妹,后面又杀了白虎,咱们对她感恩戴德,怎肯轻易把她当妖怪,想必就是因此伤后才会记不起妖怪的样貌。”
李老大望着地上的狼藉,喃喃道:“怪不得她有神通。”
“怕她个鸟,如今咱们有这么多人在,她还敢在咱们眼前晃悠,想必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如此甚好,小隐,你去告诉大人,咱们不妨来个瓮中捉鳖。”
小女孩犹犹豫豫,似乎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一门之隔,抱着旧日鲜艳衣裳的少女轻手轻脚离开。
子荷回了村尾的屋子,赶紧收拾自己的行礼。
有人朝她泼脏水,拿她顶锅,实在缺德,解释已经没有用了,得先避避风头。
只是这个时候陆玉屏跟侍笔小鬼又不知去了哪里,她想了想,还是准备先跑路,反正侍笔小鬼总能找到她,此时不宜耽误。
出了门,子荷径直往自己来时的方向去。
偌大的林子里,她鲜艳的背影格外扎眼。等子荷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背后已经有人追来了。
这么快?!
子荷扭头看去,不由得心跳加快。
这就像是做梦,逃亡之际,无论她怎么努力,最终都逃不过被人抓住的命运。
梦里被抓了等待她的是清醒,现实里被抓了,等待她的是拨皮抽筋。
子荷咬着牙,大笔一挥,放出无数的马蜂。
本以为能拖住这些村民,不想追她的人里竟有国都里的术士。
他看穿了这点把戏,一盆水泼过来,轻而易举消灭了遮天盖地的马蜂,更是以此坐实了她妖孽的身份。
子荷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尽力往前跑,可天不遂人意,好不容易翻过山头,身后一箭破空而来,差点将她爆头。
她喘着粗气,惊魂未定,一脚又踩落石块,狠狠往下一坠。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