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呆了。
下一刻她的目光就投了过来,他脑袋莫名一嗡,转身就跑了出去。
她美又媚,是他生而为人以来所见的人之中,最好看的那一个,明明似一朵花中之王,他却对她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莫名的恐惧。
关于这一点,他无法解释。
自那之后,他不敢再与她视线相接,像是一种求生的本能,如果狭路相逢,他就换一条路,如果擦肩而过,他就撇过头去。
他仍旧在找畏惧她的缘由,只是迟迟未能找到。
这日,掌门陆颂精神好一些,因缺了不少课,便召集亲传弟子前来做心法修炼,但唯独没有点他的名。
彼时的他一直刻苦修心修气,已经兀自摸出门道,简直求学若渴,他入住首阁三月还未曾受师父指点一二,得知此事十分想参与,便求长戚带自己去见师父。
长戚带着他到了阁顶,陆颂听说了,仍直言拒绝,“烟桥,你还未到时候,就是修炼也是白练,何不多去钻研刀剑谱?下去吧。”
师父言语坚持,不留余地,长戚想帮他说话,却被师父瞪了一眼。
“师父,给他一个机会吧。”一个声音从门外缓缓飘来,“若是他余力不足,他自然打退堂鼓,要是他可以,也好证明自己是可用之才,以证师父眼光独到。”
他没料到大师姐会出面为自己开口,紧张的低下头,脸上莫名发烫。
陆颂沉默了半晌,这才松了口,“行吧,那就这么办。”
一张巨大的黑毯,陆颂坐上位,九个弟子面对着他,呈弧形绕他依次坐下,陆颂声音悠长深沉,一字一句仔细口述本门心法秘诀。
弟子们闭目,凝神于百会穴之下,双眉之间,双手则叠放于丹田处,小心运转身体内的气,他也同样不敢耽误,如此成功运转过一二三层小周天。
他正欲推气至第四周天,突然感到一片白光在眼皮上闪了几闪,十分刺眼,他下意识睁了一下眼,回看光照来的方向。
那光是从大师姐身上来的,她胸前不知坠着一个什么白玉似的物件,正好将阳光折射在他脸上。
他这一望,便又多望了片刻,只因高山上的阳光将她从头笼罩,细细软软的头发上有一层金沙似的光泽,整个人像一副浓墨的勾画,美的惊心。
宽大的光柱中她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随后她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接。
她眼中的灯再次燃起。
他浑身一麻,恐惧中猛然闭上双眼,心跳一阵紊乱,他努力平复心情,听见掌门陆颂此刻在说气推行宫,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他立即照做。
但他忘记自己已经漏听了两步,真气沿着错误的位置冲向错误的方位,受阻后便在体内乱撞。
他后脑当即一阵绞痛,浑身盗汗,紧接着一股热辣的浪潮涌上喉头,他向半空喷出一大口血。
这年他头一遭走火入魔,伤及心肺,幸亏陆颂和其他弟子及时封住了他的穴位,才保住他一条小命。
阁中的医师要他在屋中躺卧养伤,半个月不能起来,陆颂就叫其他八个弟子轮流照顾他的起居,但弟子们私下却连连推脱,最后逼的长戚不得不挑起这个担子。
她日日来,难免有点火气。
“他们就是故意的。”她坐在床边给他一口口喂饭,嘴里碎碎念的骂,“碰到一本万利的事,就一个个赶趟着上,碰到吃力不讨好的事,粮仓的耗子都没他们窜得快。”
长戚心直口快,为他打抱不平,对此他很感激,但他也明白,自己与同门并不亲近,要他们来照顾自己委实有点强人所难。
他艰难的咽了咽粥,“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给你添麻烦了。”
长戚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把手一甩,“嗨!不存在的,就是送送饭烧烧火桶,不麻烦的,你师姐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的心肠是冷的,我的心肠可是热的。”
他点点头,心思千回百转,又咽下一口粥,艰难的问:“大……大师姐呢?”
“什么?”
“大师姐她……”他哽了哽,“也是冷心肠吗?”
“这倒没有,大师姐人挺好的,你别看大师姐话不多,看起来挺威严,有点难相处,其实私下里她为人很不错,很受大家拥戴,再过一段时日师父就要钦定掌门继承人了,我觉得她机会最大,最有资格,她这次没来看你是因为师父身体不大好,她去照顾师父了。”
他强撑着坐了起来,“师父怎么了?”
“不知道啊,自从一年前闭关出来,他就经常抱恙,时不时把自己关在屋中。”
他想起一年前与陆颂相遇的那夜,心中明白,他的抱恙大概与寒毒脱不开干系。
这是卧床养伤的最后一天,天色过午,长戚却迟迟没有来。
他想她可能是被别的琐事绊住了,又或者是记错了日子,以为照顾他到昨天为止。
点苍阁是有侍奉的,但照例只伺候掌门和六位阁老,要想找侍奉们帮忙,还得亲自去拜托他们,他无法,决定捱饿睡一天,从前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饿肚子不算什么。
他翻过身去,再次投入梦境,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见空冥中有人呼唤他。
小九,小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