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一瞥瞧见躲在谢芜身后的赵晴,又道:“赵妹妹既然来了,怎的不说话?我以为妹妹是来向我恭喜道贺的,怎的妹妹却一味躲着,难道妹妹还在因从前之事怨怼于我?说来姐姐还未曾恭贺赵妹妹晋位之喜呢。”
赵晴又惊又惧,牙齿发颤答不上话,谢芜能够感受到藏在身后的赵晴身子正瑟瑟发抖。
自进了披香殿瞧见血腥,赵晴就没敢看别处,宫中孙妙可有孕,孕育的又是宫中第一位皇嗣,阖宫庆祝,按着礼数赵晴应该前来恭贺,可她不敢独自前来于是先去了关雎宫,得知谢芜欲往披香殿,与谢芜结伴这才一同前来,可哪里料到刚到披香殿就瞧见孙妙可惩处宫人这等惨烈模样,当即被吓到面色惨白,手脚发颤,整个人神思恍惚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芜见状牵起唇角解围道:“方才话还未说完,不知妹妹为何动怒呢?”
孙妙可轻蔑一笑,挑衅道:“本宫惩治宫中人,与贵妃井水不犯河水,贵妃何须管得如此宽?”
谢芜微笑:“皇上命本宫摄六宫事,自然是想后宫和睦减少事端。旁的还好,偏这些人惹得妹妹动怒,妹妹如今金尊玉贵般人物,一言一行皆要分外精心,如此大动干戈之事,本宫又如何能视若罔闻呢?”
孙妙可闻言心中冷冷一笑,抬起视线,目光不偏不倚迎上谢芜望过来的视线,笑道:“还能为着什么事?还不是因着这些奴才放肆,瞧着本宫一时蒙难便有轻视之嫌,殊不知风水轮流转,好日子到了头坏日子便来了。本来嘛,人就是这样,有好有坏,哪能一直过顺风顺水日子。眼下瞧着风光,可无凭无势,看似得意,来日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谢芜颔首:“妹妹说的是,只是……拜高踩低,宫中人人做得,从来不是只这一遭,也从不是从妹妹开始,妹妹大人有大量,何必同他们计较?妹妹有孕在身,正是积福积德好时候,打打杀杀大动干戈,难免不好。”
“贵妃言重,”孙妙可收起笑容,道,“我管教自己宫中宫人,不劳贵妃娘娘操心。听闻贵妃娘娘先前便受了宫人冷落……”
孙妙可又笑:“这就是我与贵妃的不同,我从来不曾经受过看人眼色过活,做低声下气的事,自然受不得这份屈辱。更何况,规矩摆在那里,自然是要遵守,若各个如贵妃般心慈手软,岂不是纵容底下人生错,宫中尊卑体统有序,为长远计,有错便罚,以儆效尤才是正理。”
谢芜温温道:“妹妹说得是,只愿皇上届时也如妹妹一般想便好。”
孙妙可神思一凛:“什么意思?”
“妹妹诊出喜脉,皇上自是龙心大悦这才复了妹妹位份,妹妹不去向皇上谢恩,倒在宫中处置宫人,寻的由头又是因从前之过,妹妹先前与皇上生疏这才受了苛待,宫人纵然有错,妹妹身为一宫主位也该宽宥一二,否则事情传扬出去,难道要被人非议妹妹名为惩治宫人实为行怨怼皇上之事?”
“你别胡说!我几时存了这般心思!”孙妙可立即怒斥反驳道。
“本宫自然知晓妹妹贤良必不会做这等事,可三人成虎,流言蜚语杀人于无形的道理想必妹妹比本宫更为了解。”
孙妙可盯了谢芜半响,忽的笑了:“贵妃娘娘说得是,既然贵妃娘娘为他们求情,那便饶过他们罢。”
她从榻上起身时道:“本宫乏了便不再多留贵妃与赵妹妹。”
说完,不再理会谢芜与赵晴,径自回到殿中。
见情况如此,谢芜只好带上受到惊吓的赵晴暂离了披香殿,待送赵晴回到长信宫后才回到关雎宫。
午后李玦到关雎宫歇响,与谢芜闲话起:“今日孙昭仪言语顶撞你?”
谢芜一怔,随即温婉笑道:“皇上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
李玦视线寻在她身上,捉着她的手追问:“当真没有?”
“不过是姐妹间言语几句而已,如何谈得上顶撞?谢芜笑笑,“孙妹妹入宫前是家中独女,孙大人爱女,自然会多偏爱,孙妹妹心快口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臣妾又怎会怎的与孙妹妹计较,平生事端,惹得皇上烦心?”
李玦瞧着她细嫩指尖,低声道:“可惜,她便不会如你这般想。”
他来关雎宫前便已见过孙妙可,孙妙可到勤政殿以请安为由探望,却在他面前说了许多牢I骚话,无不是贵妃太过,连她惩治宫中做事不好的宫人都要过问,言语小性儿,实在令人心烦。他连政务都处置不完,哪里有心思听后宫抱怨言辞。
李玦抬手掐着眉心解乏,与她谈起:“正值年下,宫外却起了天花,不少百姓染疾,朕实在头疼得厉害。朕过来便是要与你商议此事。”
这件事谢芜略有耳闻,今日从披香殿回来就见宫人在焚烧苍术艾叶,细问之下才知晓宫外突然爆发天花,尽管城中已设置疫所收容患者,可这症状来得突然太医院拿不出好方子,天花又过于凶险,导致每日感染天花之人频频增多,折子一道一道递进宫中偏治疗进程未有半分推进,使得李玦倍感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