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谢芜也得了天花,太后面容细微抽动表情隐有崩坏之势,与之保持距离随即呵斥:“贵妃既病着,如何能这般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谢芜垂眸,再度将面巾带上,自始至终态度温顺。
太后将在场众人横过一眼,催促:“都还站在此处做甚,还不回到各自宫中!传哀家令,自今日起,没有哀家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离宫。”
一声令下,孙妙可即便心中再是不情愿只得离去。
太后再看谢芜,言语淡淡:“贵妃照料皇帝有功,只贵妃如今情况……”语气稍顿,“贵妃自求多福吧。”
待众人离去后,谢芜再次回到福宁殿,明皇龙榻上躺着的年轻帝王呼吸微弱,若不是面色浮着病态潮红瞧着只像睡着一般。
谢芜抬手淡然为李玦换下湿巾。
原本她只是心中怀疑,可瞧着太后举动,她笃定李玦身染天花与太后脱不开关系。此次,太后骤然对李玦动手,只怕与孙妙可有孕有关。
瞧着太后对意图的把控,不难明白太后心思,待手上有了皇嗣血脉,自然顺势而为除掉‘不听话的养子’。
再看昏睡着的李玦,谢芜心道,难怪李玦得知孙妙可有孕后便从未有过欢喜,若换做是她,有了子嗣便被人觊觎皇位妄图取而代之,每日活在风口浪尖上,她亦会昼夜难安。
太后心思实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她焉能让太后称心如意?
李玦多思多疑算不得圣主,赵家心思活跃善谋弄权也算不得什么好主。与其赵家得势时她为人鱼肉,还不如佯装继续依靠李玦这位天子。
因宫内宫中闹天花,再无往年过节欢闹气愤,家家闭门不出,人人闻天花色变,这个年过得无比冷清,静得夜深人静时恍惚能听到宫外打更声。
谢芜患痘期间虽显了天花症候略显头疼,发热,幸而在徐妁治愈下情况得以控制,就连起的天花痘疹但比寻常患有天患者情况轻上许多。
正月初九之日,待徐妁为谢芜诊脉过后,长舒一口气,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能够落地,如实道:“娘娘身体无虞,从今往后,娘娘不仅能恢复如初,还能对天花免疫。”
“多谢徐大夫,幸而徐大夫医术高超本宫才得以捡回一条性命,只是……”谢芜扭头看向龙床之上昏睡之人,眉眼不见欢喜,叹息忧虑道,“本宫无虞,可皇上至今仍未有好转。”
起先李玦一直出疹高烧不退,这几日内服汤药外施针灸,发热之症倒是退了下去,痘疹也渐渐消失,却唯独不曾醒来。
徐妁为李玦诊脉后道:“皇上高烧已退,只皇上脉象脉细如线,有心脾虚弱之势,血虚淤堵,心脉不畅劳心已久,以郁金、香附、柴胡入药或能缓解一二。”
谢芜颔首:“如此便有劳徐大夫多多费心。”
徐妁:“医者仁心,我不过是尽医者本分而已。”
须臾徐妁为李玦熬制汤药,谢芜继续留在殿中照料李玦。
福宁殿中熏香未断与药香纠缠在一起弥散着苦意,明黄帐幔间李玦一直睡着,子时更声已过,突然,他双手抬至空中,胡乱挥舞,像是阻挡,又像是奋力捕获着什么。
谢芜被他动作惊醒,缓缓抬眸,见李玦梦中挣扎,试探唤了声:“皇上?”
并无人应答。
谢芜上前,只见李玦双目紧闭,却是大汗淋漓。
她定然看过一眼,待缓过一息后,抬手准备帮他拂去额头冷汗,手腕却猛然被攥住。
紧扣她手腕之人力道极大。
腕上传来剧痛,谢芜只觉手腕下一瞬就要被掐断。然不待她做出反应,下一瞬她先听到昏厥中的李玦痛苦呓语:“父皇!父皇为何要对我如此?”
“难道只因父皇从未得皇祖父偏爱,便要如此对儿臣?”
李玦仍旧闭着眼,但他喉咙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起,眉头紧皱,满脸沉痛苦痛却握紧双拳,终而含恨咬牙切齿道:“父皇,既如此,那便怨不得儿臣!父皇!终究是您将儿臣变成与您一般无二之人!”
“父皇,您去吧!只有您去了,从今往后儿臣才不用再畏惧任何人!儿臣是大齐天子!您放心!儿臣绝不会辜负列祖列宗!儿臣一定会比父皇做得更好!更是一位称职皇帝!”
腕上愈痛,谢芜眉心紧皱,只觉李玦带着憎恨愤怒,用尽所有力道凝在这五指之中。
就在她准备将李玦手拨开时,落在腕上的力道忽的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