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这些尸体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复杂的符咒。

“这是什么符？”

江问月正凝神观察，忽然，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

她起初以为是洞内的水汽，随手一抹，指尖却触到了一种滑腻腻的质感。她低头一看，那液体在她的指尖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状。

“这是……油？”

她眉头紧蹙。

尸体在滴油？

尸体为什么要滴油？

江问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呼吸一滞，急忙朝地面看去——

只见地面上，刻着一个庞大的阵法，与洞顶那些尸体组成的符咒遥相呼应。

她正站在这个阵法的中心。

上方不断有尸油滴下，缓缓渗入漆黑的地面，无影无踪。

江问月嘴角一抽：“死了还要榨油……这也太抠门了。”

正想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自江问月的脊背再次升起，这股寒意更为真实，好像下一秒就要发生什么。

“嗤——”

一阵极轻的破空声自耳后传来，刀刃寒光一闪，瞬间抵住了她的脖颈。

很幸运，这次的寒意不再是什么怪力乱神。

“江姑娘，”一个熟悉的沙哑声音在身后响起，“谁准你到这里来的？”

江问月第一次觉得这声音这么亲切：“当然是顺着谢先生引的路，不然呢？”

谢霖：“江姑娘倒是会推卸责任。”

“若不是你昨晚提到古矿道，又暗示我今日七井封闭，我又怎会突发奇想，进来看看？”江问月笑意愈浓，“谢先生您说话字字斟酌，我当然得好好想想。”

谢霖面无表情，手中的刀稳稳抵着江问月的脖颈：“看来是江姑娘想多了。”

“那我再多想想，谢先生莫不是想借我挡灾？”江问月话锋一转，“对了，一直想问，你真的是矿场的人吗？”

谢霖身子微微一僵。

江问月感受到刀刃的力度一松，便猛地往旁边一扭身，脖子划出一丝浅浅的血痕，她顺势一掌击在谢霖握刀的手腕上，那刀飞了出去。

江问月往后退了两步，若有所思：“我也只是随口一猜……没想到你反应还挺大。”

“江星星，你还真是个疯子。”他缓缓将刀收回。

“我不是疯子，”江问月正色道，“至少在两天前我还只是个普通的四好市民，谢先生不把我绑过来我也不至于发疯。”

谢霖仿佛在听笑话：“就你？”

“昨日你从九井中毫发无损地出来，而且接风宴上就没闲过，怎么，还想继续披你那柔弱少女的皮？”

江问月一副伤心样：“这话听得我心虚。昨日不知谁家太阳打西边出来，堂堂谢大人竟亲自出席那样的应酬，还透了那么多事，这等反常举动，莫不是想找个人替你擦屁股？我今日不过是顺了你的心意。”

谢霖：“你自信过头了。”

江问月继续说道：“我只是奇怪，荒原上瘸子逃跑方案得容错率太低了，只要那老者稍有异动，比如不肯被背，或是在中途有所挣扎，瘸子必然功亏一篑。所以我相信这俩人确实串通好了什么。”

“但是他们要怎么保证死后这个计划的顺利进行呢，那必定是得留下个平安到矿场的队友。”

“我一开始怀疑书生可能是这个后手，但昨夜之后，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她眼神牢牢锁住谢霖，“谢先生你，才是他们留下的同伴。”

谢霖神色微变。

“虽然不知道昨日七井发生了什么，但想必出了些差错，所以晚上你才会急匆匆地去那接风宴上找炮灰，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谢霖的目光一沉，短暂地沉默后，终于开口：“你倒是看得透。”

江问月眨了眨眼，拨了拨耳边的碎发，不慌不忙：“谢先生，你卧底的事……可不是什么小秘密。”

谢霖：“你这是在威胁我？”

江问月很大方地就承认了：“是呀，我若是出了意外，你的身份也就很难保全了。”

谢霖却笑了：“没事，反正你活不过今晚。”

“——因为你已经违反了矿场的规矩。”

江问月一愣，在心底顺了一遍矿场规矩，猛地反应过来：“你不属于矿场？！”

矿场规矩其四，禁止与任何不属于矿场的人交谈。

谢霖大笑：“卧底怎么可能会登记在册呢。”

江问月回忆了一下：“不对，昨日姚主事跟你说了一整晚的话，他怎么没事，想必有摆脱这规矩的法子。”

“有，但很可惜跟你无关。”谢霖摊了摊手，“有一种特制的腰牌能规避规矩的束缚。”

江问月眼神微微一亮：“那这事就好办了。”

她的话音刚落，手中便举起一块黑色腰牌，放在谢霖眼前晃了一下。

谢霖摸了摸腰间，瞬间变了脸色：“你什么时候……”

“你不该把刀横在我脖子上。”江问月轻轻转动腰牌，欣赏了一下，“刚到这儿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们这些人的腰间似乎都拴着这玩意，一开始我以为是名牌之类的，可昨日仔细观察了一下，上面压根没有我能看懂的字。”

江问月的笑意还未散尽，突然看见对方脚下一动，一个带着风的左勾拳朝她脸上招呼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