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一句你就急。”钱多多故意逗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贼心虚。”
陆沐景叉开腿坐在沙发上,上半身像条泥鳅在靠背下落了些,姿态懒散。
“谁急了,我很从容。”
“行,你从容。”钱多多问,“那你纠结什么?”
陆沐景难以启齿,总不能说“宁楚均被人强行灌酒我想问问他好点了没”。
把别人失去尊严的姿态讲给其他人是二次践踏尊严。
“我……算了……”他自暴自弃地叹气,“就这样吧,挂了。”
陆沐景按断通话。
他给他爸打过去,陆肃的声音含糊不清,一听就知道是在吃东西。
“儿子!找老爸什么事,终于想老爸了?”
“才没有,只有你想我的份。”陆沐景的声音不自觉撒娇,“我可是知道了,你给剧组打过招呼了是吧?我就说怎么我去的每个剧组全是大好人,连我头次演十八番的时候导演都挺照顾我的。”
“合着是来兴师问罪的,臭小子。”陆肃含笑道,“你说让我别插手你的事业,我可没管,我是在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这话要是放在一起陆沐景只会听听就过,今晚看到了宁楚均,陆肃这话就成了一鼎沉重的金罩。
他被陆肃保护在里面,却被闷得无法呼吸。
陆沐景重新爬回床上趴着,胳膊下压着棉质厚实的抱枕。
陆肃的语气变了∶“好端端的怎么叹气了,有谁欺负你了?”
“你陆总都发话了,谁能欺负我。”陆沐景翻身,四仰八叉地躺,“爸,你说我被你保护的这么好,可是其他人怎么办?他们没有你这个爹,只能受了委屈咬碎牙往里吞,但我有你的保护,好像哪怕是欺负别人也不会有事。”
陆沐景鲜少有忧郁的时候,他此刻的愁绪是飘渺天空的雨丝落在现实的土地。
陆肃沉默下来,陆沐景发出第二声叹息,他这个时候才说∶“谁说不会有事,你要是欺负人,回家我先揍你一顿。”
陆沐景喉咙里挤出笑∶“你哪舍得。”
“你也不会欺负别人,你多好一个孩子。”陆肃在那头说,“怎么让所有人幸福,这是一道宏大命题,谁也解不开。”他的声音温柔下来,“对我来说答案就很简单,只要你一个人能幸福。”
“你真肉麻。”陆沐景稍稍提高音量,哈哈笑出来,“一把年纪了还抒情上了。”
“一边笑去。”陆肃嘲笑他,“害羞就直说。”
“才没呢。”陆沐景摸了摸发热的耳朵,“挂了。”
城市夜景的长灯透窗扭进来,陆沐景站在落地窗前俯视脚下辉煌的纵横街光,斑斓的发光色彩在空气中流淌。
宁楚均早就睡了,而且陆沐景也不愿意给他打电话,向他发了一条消息提醒他明涛最好再去一趟医院,等他醒了就能看到。
钱多多说的对,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好歹是熟人,只是发一条信息意思一下而已,他有什么好忸怩的。
很快宁楚均就回了一个“好”。
不是在天台就睡了吗,怎么醒的这么快?
陆沐景心里奇怪,那边又发来了消息∶“谢谢,对不起”。
他还真是——
陆沐景笑了。
宁楚均这人最不好的一点就是道德感太高,倒不是真的不好,只是陆沐景代入自己,觉得他要是宁楚均早晚把自己憋死。
“谢谢”的意思是感谢陆沐景在最后解围带他离开,这一点还能接受。
“对不起”的意思是他一开始认为陆沐景不应该帮他免得波及到自身,陆沐景生气了。
要不是不可能,陆沐景真想撬开宁楚均的脑子看看是怎么长的。
有什么可道歉的?对不起,因为你帮了我,我却出于为你考虑婉言提醒你?
还是说……宁楚均觉得他给陆沐景添麻烦了所以道歉?
看看,看看!
他真的不适合和宁楚均和谐相处。
人与人的相处方式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适合当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有些人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宿敌,有些人就只能当针锋相对的死对头。
他和宁楚均毫无疑问是第三种。
宁楚均的一句“对不起”,陆沐景抓耳挠腮到后半夜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