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刺目的光便闯入她瓷白的眼球。金色的眩晕一闪而过后,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道小巧的孩童轮廓,睁大一双璀璨的金色眼睛,与她四目相接。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和她第一次注视太阳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她要被吞噬了,被某种存在,被巨大的庞大的无限的,轻易磨灭。
大道,什么是大道呢?这个世界的意志吗?世界的意志就是大道吗?修士修道修的是什么呢?
凌安怀是不明白的。
但凌安怀也知道一个道理。
她不追求这个。她只修独属于她自己的道,走她自己的路,信她自己的决定。
掌心传达出嗡鸣震颤的刺痛,再一次将她从熔炉的蛊惑中送回来。对甄无情和姜卿吟来说或许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自认抵抗力已经有了,但没想到注视的瞬间意识还是被太阳卷走了。眼睛现在还在烧灼发烫,就好像被太阳钻进了眼球里一样,滚烫炽热,眼球好像在刚烧开的滚水里过了一圈。
凌安怀松开捂住眼睛的手,瓷白的双眼里很明显地刻下了属于阿古境的太阳的金色光轮。阿古境向她发出了邀请,在她的灵魂上,刻下了属于阿古境的痕迹。
但凌安怀没有发现这一点。姜卿吟也注意不到这样的细节。但是,甄无情却看得很清楚。
“你们都,别睁开眼睛。绝对不要看太阳。”凌安怀咬着牙,转过身,举起手里的绳子。
绳子将三个人牢牢系在一起。由凌安怀带头走在前面,甄无情殿后,将姜卿吟很好的保护在中间。而凌安怀抬手遮着眼睛,顶着不再遮掩尽情释放光芒的太阳,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糊眼的风沙,皮肤干烧枯瘪,喉咙里被灌满了沙子般,每走一步都有承受火烧的痛苦。凌安怀不知道是独有自己有这种感受,还是三人都是如此,但这种痛苦,也象征着她绝对正确的道路。
为什么不停下脚步?为什么即使忍受痛苦,也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这个时间静止,没有死亡的世界,为什么?这不是你们梦寐以求的世界吗?不是人类呼唤出来的吗?
为何要逃离这里?为何不停下你的脚步?
为何?
询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大脑已然模糊的凌安怀却恍惚得听不见声音,迈开的脚沉重得像石头。可是她也没有停下。她眼里只有那越来越近的太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如同山一样巨大的火球。
只是,到达的瞬间,身体便开始疼痛了。凌安怀放下了手,眼睛第三次直视了太阳。
这一次,她终于看到了太阳背后的东西——那是一个模拟着人的模样的金色虚影,只是看起来年纪稍微有所欠缺,是小孩的模样。那道虚影出现的时候,凌安怀便感觉到灵魂脱离了地面,不,是灵魂与灵魂分离开了。
“终于,你能与[此]对话了。”
声音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如同开了几十万人在说同一句话,在脑子里炸开。
凌安怀飘在空中,看着下方欲要和两人奔入太阳之中的自己的灵魂,感到了一丝迷茫。她只听过灵魂出窍,是灵魂离开□□;但从未见过灵魂从灵魂中剥离的状况。是她看的修仙小说太少了吗?
“汝不必言语,[此]自会知晓。”
能知道她所想?真恐怖。如此无所不知的话,那能不能解开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未解之谜呢……
“[此]想要的你。你和这里所有都不一样,很旺盛,在燃烧。”
居然无视了她的问题。凌安怀撇嘴。但是为什么是她?
“诞生之际,[此]只有虚无。人出现后,[此]有了一切。山水草木,飞禽走兽,皆从人诞生,[此]有了生命。”
渴望生命的世界意志吗。按照它的说法,原本诞生之初这里是什么也没有的。误入的人类灵魂进来后,世界意志从灵魂中提取到了现世的碎片,汲取灵魂的力量再现了现世环境,留下了人类。那么,现在只剩一片荒芜的戈壁与小片的绿洲和小镇,是因为误入的人越来越少,灵魂力量也越来越干涸,无法给世界意志提供养料。所以世界意志才渴望新的灵魂出现,留下。
但她不能留下来。
但如果她不留下来,她们能离开吗……
凌安怀低头,看向已经迈进太阳中的甄无情与姜卿吟,以及抬起头,疑似与自己对视的,自己。
那双眼睛,远比直视过的太阳更耀眼,更夺目,更震慑人心。
“我拒绝,”凌安怀微微一笑,眉梢挑起,邪肆乖张地发出不屑地冷嗤,“我不需要你来读我所思,见我所想。”
“我要做我想做的,我要说我想说的。”
“我要走,要走的轰轰烈烈,坦坦荡荡!你就算你代表了全世界又如何!我要走,我要做的决定,谁都别想阻止。”
脚下,凌安怀的身影骤然跃起,与飘在空中的凌安怀融合在一起,闪烁着雷光的唐横刀跳出,被凌安怀握在手里,刀锋直指那道虚影。
“我到底走不走得了,你可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