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姐,我们到京城了。”侍卫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话音之中满是期待归家的喜悦。
其他的几个侍卫也低声谈笑起来,言语轻松。
坐在马车里的慕涵看起来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只是浅淡地应了一声,“嗯。”
与此同时,她隐于袖中的手却不由地握紧,直到指甲刺得掌心生疼,她的呼吸才慢慢恢复平静。
京城啊。
她其实不想回来的。
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她用“回”这个字。
更何况,恐怕相府当年送她出去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她还会有回来的那一天吧。
眼睛酸涩得厉害,但她哭不出来。
过了城门之后,外面的声音骤然热闹起来。
商贩的叫卖声、儿童嬉戏声,还有杂耍的声音,衬得马车内更加冷清。
一直到皇宫门口。
她听见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慕小姐,该下马车了,圣上和皇后娘娘都在等着您呢。”
慕涵安安静静地掀开帘子,看向马车外。
侍卫在一旁低头噤声,没有任何人上前来扶她下马车。
不过,她也不需要任何人搀扶。
德厚看着这位昔日的相府千金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眯了眯眼睛,没再说话,而是转头领着她向咸福宫走去。
慕涵并不在意这位公公的冷淡,步履平缓,低眉垂目。
皇宫对她而言不算稀奇。
作为曾经的相府大小姐,这里对她来说,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
每年大大小小的宫中宴会,她来了不下数十次。
但那毕竟是设宴的场所。
至于后宫,她只来过一次。
那便是三年前她陪靖平公主拜别贤妃的时候。
对靖平而言,是拜别,也是永别。
想到这里,慕涵轻眨了下眼睛。
德厚听不到慕涵的脚步声,下意识回头望去,却只见她浅淡而苍白,在灼灼日光下虚幻得仿佛不存在。
他心底生不出同情的心思,却也忍不住感叹。
谁能想到当年高贵而耀眼的千金小姐,如今惨淡成这个样子?
北境蹉跎三年,谁也没想到她能活着回来。
而且,虽然她活着回来了,相府竟也无一人相迎。
他心里也明白,怕是相府拿不准圣上对慕涵的态度,所以不敢冒冒然出面。
果真是天威难测,人心凉薄。
“贤妃娘娘伤心过度,这阵子一直在长恩寺静养。”德厚终究还是提醒了句。
慕涵倒是有些讶异地看了眼他,但随机也只是低头道了句:“多谢公公。”
她心下了然,贤妃必然不是自愿出宫的。
皇上对靖平之死的态度,当真是耐人寻味得很。
但不论皇室如何漠视靖平的生死,对她这个从北境活着回来的人,只怕也是厌恶居多。
慕涵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从宫门到咸福宫的这一路十分漫长,但慕涵始终安静地跟在德厚身后,视线未曾从脚尖上移开过。
直到德厚突然停下。
“奴才见过容将军。”
听到德厚公公对那人的称呼,慕涵的身体下意识地僵硬了起来,连招呼都忘了打。
德厚回身看了她眼,又看向面前的人,见那人神色从容,未有不虞,便也没有出声提醒慕涵。
毕竟这俩人、还有相府那位真千金的事儿,全京城有谁不知晓,他也没必要瞎进去掺和。
而慕涵仍是敛眉不语。
按说以她和他现在的身份,她应该行礼的,但慕涵的脑子有点空白。
容将军?
京城里除了他,还有几个容将军?
三年未见,他怕是都认不出来她了。
她只听见那人惜字如金地说了声“嗯”,然后便和他们错身而过。
视野中只见一角淡青色的衣袍飞快地掠过,随之消逝的便是熟悉的松柏味道。
慕涵心下生起几分讽刺,身体反而放松了下来。
他应当是对她避之不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