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银汤匙被一只手抢走,当一声,在实木地板滚了两圈,撞在墙上。
“你最讨厌,谁要喝你的粥。”
鄢敏那时候才五岁,手还没有汤匙长,站起来也刚到保姆的腰,可是却敢指着对方的鼻子,一双漆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两腮也跟着鼓起来。
“哟,关你什么事?”保姆道。
“就关我的事。”小手推开饭碗,“不要你喂。”
“一个比一个犟,饿死你们得了,少爷小姐们真难伺候,如果是我的孩子,一人一巴掌,看吃不吃。”
边念叨边去捡汤匙,可是并没有继续喂徐文兴,自己也有点想起来这个喂过了,敲着碗当当当喂别人。
鄢敏继续玩她的玩具车玩具飞机,徐文兴自作主张和她一起玩,只是跟在她身后,在地板上爬来爬去,把她乱扔的玩具捡回玩具桶里。
鄢敏先开始不理她,一会儿停住手,扭过头看向徐文兴,头顶一左一右两颗丸子,用红丝带束起来,像年画里的娃娃。
“我不和你玩,爱哭鬼”
徐文兴眼泪又要掉下来,可是继续拿起一辆玩具车,一本正经道:“坦克来喽,请让开。”
鄢敏站起来,照他头来了一拳。
徐文兴愣了愣,想起来鄢敏说他爱哭鬼,憋住了没有立刻哭,而是抬起头看向她。
年画娃娃歪着头,鞠下腰,把脸递过来。
那双大眼睛黝黑,闪着异彩的光。
她道:“我打了你,你为什么不还手呢?”
想起来简直像前世,她从来都那么坏,那么任性,可是那么有吸引力。
徐文兴望向鄢敏离开的身影,但是没有什么可看的,因为她已经走了,只是空荡的场地,白雾一样的光从大门泄进来。
他站了一会,慢慢把自己的衣服收进书包里,肩膀处一沉,王准拍拍他的肩。
“看什么呢?继续来玩呀。”
徐文兴沉着脸,推开他的手,就往大门走。
王准被推得一头雾水,可好兄弟一句解释都没有,看也不看他。一低头,蕊蕊坐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
奇怪,今天大家都很奇怪。
鄢敏走出来,看到那片熟悉的树林,想起来上次她和段冬阳在这里······突然有点异样感,好像风拂过水面,一阵一阵的笑意荡漾。
又担心起来,现在他在哪里呢?哮喘病可有再犯?
养病当然有山有水的地方最好,可是论医疗技术,还是港城。万一有个意外,也好立即送医。
有人陪着他吗?那个人可了解他的病情?可知道如何急救?
鄢敏揉揉头发。
鄢敏你太没出息了,怎么又想起他了?明知道他不会回来,多余担心。你这么博爱,你怎么不去当上帝圣母玛利亚?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变好看了吗?好像的确白了一些,壮了一些,又高了,眉也舒展开了,人比刚来时自信很多,买东西时,老板也不再和他说普通话了。
但若说他像谢霆锋,根本也挨不上边嘛。
路面即刻起伏,翻涌,形成一汪漩涡,而中心点化作段冬阳的脸。
之前蕊蕊私下里没少笑话段冬阳是个乡巴佬,现在居然主动夸他,真是诡异,除非段冬阳真的变化很大。
鄢敏和他交往时,鲜少关注他的外貌,再加上朝夕相处,能发现的变化就更微乎其微了。
因为这点缘故,段冬阳对于她,又多了点神秘,好像罩在面纱里,总想掀开看看。尤其是鄢敏这样手贱的人,简直是抓心挠肝地难受。
可是段冬阳走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鄢敏走到段冬阳家门口时,往里望了一眼,依旧大门紧闭,冷冷清清。
院子中间搁着一盆鸡冠花,艳丽得刺眼,这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上次快下雨的节点,鄢敏便溜进屋里,把这盆花搬到了屋檐下面。
怎么会凭空跑到院子里去了呢?
鄢敏踮起脚,竭力往院子里看,看不见什么。
她原本不用过去,可是还是走到屋门口。
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
自己先吃了一惊,没走进几步,屋内走出一个高挑的少年。
熟悉的脚步,熟悉的气味。
鄢敏听见自己的心跳。
砰砰——
随后,屋内走出另一位少女,长发及腰,牛仔裙,脚下的鞋子颇眼熟。
鄢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那是她送给段冬阳的运动鞋!
鄢敏脸色一变,就往外走,却没想到徐文兴在她身后,她一退,正撞在他怀里。
徐文兴展展手里的外套,声音低沉温柔,“刚打完球,也不知道加件衣服,感冒了怎么办?”
他低着头,把衣服披到鄢敏身上。
目光却一动不动,像箭一样,射向段冬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