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蒂涅和唐璜在约会。
杰米在怀疑人生。
她咬了一口放了好几天的、发酸的苹果,恍惚间闻到了酒味。
没心思继续琢磨桌上摊开的笔记,她对自己翘首以盼的光辉未来产生了巨大怀疑:
就凭这个,这些一字一句的,依照固定规格排列组合、印在书上的,她写下并记在心里的东西,便能改变命运?
有个人手里夹着烟,用烟雾背后的蓝色眼睛探究地盯着她,然后回答道:
能。
好吧,好吧。她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又瞪向面前的书,脖子硬得像铁。
要相信,相信能。
伏蒂涅对自己骤然改变的情感状态略微有点不适应;席尔维欲言又止,表现出明显的不赞同;弗里……弗里完全无法接受。
“我不明白!”小机器人抱着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数据眉毛构成一个倒八。
席尔维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敷衍的嗯嗯啊啊。
鉴于小机器人的主人约会去了——这种事情发生的频率近来大大增加——它不得不暂时交由席尔维“保管”。
别误会,这个近乎物化的词汇是从它自己嘴里冒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唤起主人的愧疚心,但似乎并未被重视。
它依旧肉眼可见的崩溃,这崩溃是一种持续性的状态,已经维持两周,刚好是某两位的恋爱时长。
“我难以接受!”它踩上席尔维的稿纸,在上面来回踱步,时不时拍拍自己额头,又用一只机械手的手背拍拍另一只机械手的手心,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伏蒂涅鬼迷心窍了!我一定要把他从魔鬼的蛊惑中拯救出来!这是个刻不容缓的计划,“弗里拯救伏蒂涅计划”,在2346年2月3日下午2点23分57秒,正式开始了!”
席尔维闻言,扯了下稿纸,当然没扯动。
他顿了一秒,故意漫不经心地瞥了它一眼:“在你眼里,他竟然是魔鬼吗?我以为机器人都……怎么说呢……”
他抿了下嘴,斟酌用词:“你们似乎更接近于无神论者?”
弗里怜悯又略带傲慢地看了他一眼,甩甩头说道:“比喻!你连比喻都无法理解!亏你还搞文字工作呢,啧。”
席尔维不知道如何辩解,被小机器人叱责专业性,他不见得生气,只有些郁闷——最近他还真没写出什么好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拉伸了一下四肢,脖子十分僵硬。
“建议您保持这个姿势,对您的颈椎病大有好处。”
他的护理机器人奎里冷不丁开口,慢悠悠爬上桌,慢悠悠走到稿纸旁边,轻轻掀起一角,抓住,接着便与弗里围绕这张稿纸开始了一场鏖战。
席尔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他挣扎着起身,伸手想把稿纸拿回来。
但是,两个小机器人不知为何对这东西产生了荒谬的“情绪”,从行动上表现出来就是:一个想要负责和占有;一个偏要破坏和夺取。
他旁观了一会儿,忽然用笔直直扎烂了这张莫名承载了很多力的稿纸,结束了战争。
“你这人有点儿极端。”弗里评价。
“是嘛,”席尔维扯了扯嘴角,躺回去,用手臂盖住了上半张脸,“我真希望……”
他到底没说出口。
我真希望这是某种破局的好办法,我真希望极端也是一种值得赞赏的态度——要么不要,要么全要。
他躺在椅子上,一种沉重的思绪把他向下拽去,向下,一直向下,直到地狱。
唐璜和伏蒂涅并肩走在街上,偶尔用余光关照着他,过了几秒,他认为自己不该这么偷偷摸摸,于是正大光明瞧他。
“看路。”伏蒂涅说道,目不斜视。
“我这不是走得好好的——”唐璜正说着,就被绊了一脚,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伏蒂涅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轻声说了句:“这里的路可不好走。”
唐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地面上绊了他一脚的小东西:凸起的一小块,脚掌那么大,灰色扁平的石柱上面刻着数字,既破旧又斑驳,已经不能确定具体是什么。
“好危险啊……”唐璜说着,就冲伏蒂涅伸出一只手,“拉个手吧。”
伏蒂涅停住脚步,用一种有些无法形容的表情看着他,然后坚定说道:“不。”
“为什么?”唐璜跟上他的脚步,用肩轻轻撞了撞他,有些困惑,有点不满,“我为什么不能拉个手?”
“因为我不想在大街上勾勾搭搭。”伏蒂涅不容置疑地瞪了他一眼。
“……”
唐璜沉默了一会儿,笑了:“可是你能和杰米拉拉扯扯,她能挽着你逛街。难道你是唯独不想和我——”
伏蒂涅诧异地看着他,唐璜就没把话说完。
他什么表情?我可是在吃醋。唐璜想着,他怎么不说几句好话哄哄我?就类似“你瞎猜个什么劲儿,杰米是个孩子”或者“我没不想和你亲近”之类?
“杰米逛街不会挽人。”伏蒂涅说道,“你别幻想一些根本没发生的事。”
“但你陪她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