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见到这位最高审判官,即使只是立侍陪同,也能感到令人心悸的威严。
那维莱特:“恕我冒昧,贵方在枫丹多次进行非法的活动,除去这一次的统共34名受害者,其余的,那些被愚人众残害的孤儿或是流浪者,更是不计其数。对于那些受害者,以及枫丹的民众,审判庭必须给出一个正义的结果。所以,”
那维莱特看向阿蕾奇诺,语气有些冷:“想要我们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的话,枫丹绝不可能办得到。”
看来,即使是这位最高审判官,面对这件事情,想必也是极为不满的。
“那维莱特先生恐怕哪里误会了。”阿蕾奇诺摆手,“并不是要求枫丹方‘将这件事情当作没有发生’。就算交回愚人众的人,也还有其他人不是吗?”
“那么,愚人众在枫丹所犯下的罪恶呢?就要如此清除吗?”
“嗯……好问题,那维莱特先生。”阿蕾奇诺往后靠在椅背上,“这个问题,或许你可以询问一位更专业的人。比如……”
阿蕾奇诺看向我,与那双斜十字的眼睛一起的,另一双没什么感情的,犹如非人一般的眼瞳看过来。
我稍微平复了一下跳的有些快的心脏,从阿蕾奇诺的身后向前走了几步,向这位尊贵的最高审判官大人致以一个敬礼。
“那维莱特大人,我是愚人众第二席执行官【博士】大人的副官,您可以叫我塔德纳。”
那维莱特的眼神变得锐利:“【博士】……是那些拐卖孤儿的罪犯所效忠的人。你来此,也是要带走那些在枫丹为非作歹之徒的吗?”
“还请容我一言,那维莱特大人。”我露出一个笑容,“或许,在听完我的提议之后,您会稍微改变心意也不一定。”
“那么,请说出你的提案吧,为此而来的副官。”
……
这场谈判足足持续了两个小时,等到一切结束,定下最后的折中方案后从沫芒宫出来,才发现已经快天黑了,且外面又下起了细雨,看不远处的乌云和时而出现的闪电,恐怕之后的雨还会变大。
我揉了揉脖子,招呼旁边的愚人众取来雨伞,然后在外面等待了一会儿。
夹杂着雨汽的冷风卷过来,钻进颈窝,直要让人冷的打颤。
我开始后悔下午出门的时候贪图凉意而没有穿外套了。
正这样想着,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我转身看过去,正好看见阿蕾奇诺从沫芒宫走出来。我稍微松了口气,迎上去。
阿蕾奇诺似乎对我还在这里这件事有些惊讶。
“【仆人】大人,感谢您愿意让我参加这次的商讨。以及,关于这次发生的意外牵连的事故,我向您表示忠诚的歉意。”
阿蕾奇诺的语气冷淡:“不用如此,既然【博士】将这件事情交给你来负责,你自然也有参加谈判的资格,至于其他的,呵,相比于你的道歉,或许真正该内疚的,是另有其人。”
阿蕾奇诺与多托雷的关系不好人尽皆知,平时阿蕾奇诺都会躲着多托雷尽量不与他交谈。
枫丹的事情说是实验室的祸事,但落到问题解决上,又少不了要劳动这位【仆人】大人多多出力,忙前忙后半天,结果罪魁祸首的同僚不仅我行我素,还在把这件事扔给自己的下属后完全不过问了,也难怪阿蕾奇诺会难得如此失礼且直白。
我苦笑了两声,尝试解释。
“这件事情是我主动请求主人交给我的。还请您放心,在离开枫丹之前,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
阿蕾奇诺只是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我明白,这位大人不是多言的个性,且与我这个“讨厌的同僚的副官”就更没什么话说了。
我没打算继续待在这里自讨没趣,只是从随身的储物袋拿出一样东西。
“事务既已完成,我就要回去向主人复命了。在离开之前,想拜托【仆人】大人一件事。”
阿蕾奇诺抱着手臂看我:“什么事?”
我将手里用牛皮纸袋包装的口稍稍打开,露出里面风干的鱼干。
“昨天在从实验室返回的路上,正好碰见了在卖干货的货主,想起林尼之前说过罗瑟兰有些挑食,便想买点喂给罗瑟兰试试。不过回程的日期快了,我大概很难再抽出时间将这个亲手交给林尼,所以,还得拜托【仆人】大人转交一下。”
阿蕾奇诺沉默了一下,斜十字,显得恐怖的眼睛在鱼干上停留了一会儿,但很快离开。
“我可以让林尼明天去找你。”她说。
“这样吗……”我有些为难,“明天我估计要在沫芒宫忙犯人交接和契约拟定的事情,大概抽不出时间。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让林尼浪费时间白跑一趟了,等之后见到再说吧。”
我心里明白这袋鱼干大概是永远都送不出去了,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很快调整好心情,准备将牛皮纸袋放回自己的储物袋里。
阿蕾奇诺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东西给我吧,我会转交给林尼。”
“啊?”我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生怕阿蕾奇诺临时反悔,将手里的袋子恭敬呈上。
“十分感谢您,【仆人】大人。”我发自真心地道。
阿蕾奇诺不发一语,只是将袋子接过。牛皮纸的袋子在严肃的执行官手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看向我:“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迹,比如你私放走实验体的事。”
柯莱那次吗?
我不明白阿蕾奇诺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还是顿时有些尴尬。
“连您也知道那件事了吗……”
“那么大的动静,倒不如说很难不注意到吧。”
倒也是……
阿蕾奇诺的语气稍微温和一点:“即使你的所行所为无可推翻,你替【博士】做那些脏事也是确确实实的事实,但我还是要感谢你对林尼的关照。以【父亲】的身份。”
我噎了一下,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或许是受这位【仆人】大人的冷脸受得惯了,乍一下对我柔和,我反而有点不太习惯。
“呃……您言重了,我只是做了一些小事而已。况且,若真要说‘关照’的话,反而可能是林尼关照我更多吧。”我笑道。
阿蕾奇诺摇了摇头。
“林尼是一个重视家人和朋友的孩子。你上次拒绝给他邪眼,并且开导他的那件事,也已经足够我感谢你一次了。若非你告诉他让他与家人倾诉这件事,以那孩子的性格,或许并没有这么快放弃想法。”
我:“……”
我有些哑然,最后只是回了一句“这都是我该做的”,便匆匆辞别阿蕾奇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