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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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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散去,烟尘背后,被毁的鲛人之国现出本貌。

外围已葬了许多,此地更是死气沉沉。苍凉的白沙下埋着数不尽数的骸骨,曾经繁荣的都城顷刻化为被磨平或摧毁的残垣。

在这之中,远方的殿宇尽管破败腐朽,却成了唯一能被称之为保留较完全的地方。那里便是沧渝沉睡又醒来的地方,是断剑所在之处,秘境的核心。

那些会笑盈盈地喊“洛泱大人”,给帝姬的发间别上一株海花的鲛人,再也不存于世。洛川之主已经死去,她们的魂魄又能在洛川中安息吗?

少年踏于白沙之上,跟在洛泱身后。她们走过原先是居所的地方,走过幻境中本是贩售漂亮的珠玉与贝壳的地方,所有的生气都消散。停下脚步时,沈离夏终于明白,此处是墓冢。

不只是这片地方,甚至沉渊本身就是洛泱为沧溟及整个鲛人族所建起的、庞大的墓地。那些修士口中的秘境,不过是沉渊这处核心散发出的灵力所波及的区域。海兽与生物受蓬勃的灵力气息所引,栖息此处,久而久之,成了一方天地。

神火愈是靠近宫殿,愈是躁动。那是邪祟的气息,而所有鲛人都已经化为白骨,若还有人可能留在此处并成为神火不能容的存在,又被洛泱准许,那么只能是......

原来,她也已经死了。能存在于此处,不过是执念勾住灵魂,困于生死之间。

沈离夏并不意外,只是事实被推到眼前时,仍有一分错愕。她又一次望向洛泱,而对方亦在注视自己,微微垂下眼眸,唇角笑容苦涩。

起初是窸窸窣窣的细响,后则夹杂水流之音。层层砂石由她指尖牵动,凝为实体,与水交汇,被赋予含有生命的线,在沈离夏面前开始演出。

战争拉开序幕。浩荡的军队包围鲛人的国度,战士顽强抵抗,一时血洒白沙,触目惊心。粘稠的鲛人之血亦是宝物,洛泱未将那些受伤而不幸落入敌手的鲛人的命运展现,沈离夏却已明白了她们的结局。她看到围剿的群众中不只有魔族,还有人类。

哪来不共戴天之说,利益面前自会同流合污。那是一群贪婪的修士,他们面目可憎,来到这深海的国度中时褪去所有翩翩风度,化为茹毛饮血的兽。

战士们的身影散去,洛泱与沧溟并肩而战的景象出现。在同一战场上,两人灵力如磅礴瀑布,毫不保留地倾出。白沙不过是粗糙而微观地勾勒出画面,而沈离夏能够想到当时场面是何等壮阔,可这壮阔背后是两人以命相搏的决心。

尔后,沧溟与洛泱分开,两人各自守护一方。斩杀了最后一人,洛泱从血海之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灵力散开延展过整个国度,已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纵使有横扫千军之力,仍无法救下任何一人。

赶到沧溟那边时,洛泱本以为她是受重伤而压下了气息,却看到女人卧在白沙之上,身下已是一片血泊。她扶起友人,灵力无法渡入衰败的经脉,亦挽不住正在消散的神魂。

沧溟没有其他交代,只希望她信守承诺,保护好沉睡在殿宇之下的少年。

白沙到此散去,回归沉寂。洛泱轻叹一声,“当时我身上所有物什,都已损耗在战争之中。唯有手中剑,尚算一件可长久承载灵力的法器。”

沈离夏目光随白沙落下,沉在苍白的沙地之上。此时血迹如雪消融无痕,不再能看出战争的残酷,唯有陷落后的死气。

“所以,你才以剑为阵眼?”她问道。

“是。剑刃的一部分被我封于沧溟体内,注入灵力,维持她尸身完好不腐。”

似是猜到沈离夏要问什么,洛泱弯下身,鞠起一掌白沙,又看着其被水流托起,如随风散去。

“这缕残魂也是我所留,从生魂中剥离,因而能自由行动。我本以为两成修为足够,未想过意识自由,有着正常七情六欲,便也连胆怯一同继承了过来。灵力维持此处坚固不破,我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始终不敢见她一面。”

洛泱声音渐低。

“我本该告诉沧渝,在我记忆中与她母亲相关的一切。你定然是想问我为何多此一举,要让她母亲尸身完好,反倒引来误会......但是,我想留给她一个完整的母亲,让她最后再看一眼,并且在这之中寻找她的痕迹。”

人没有母亲就不能生,也无法死。

洛泱的话轻柔地落在沈离夏耳中,叫少年沉默起来。若当真如此,又是谁让她诞生,谁使她得以来到此世?她记忆中,谈及幼时心中觉得亲近的对象,竟不是具体的人,而是一条河。洛川,那条常年被白雾笼罩、水流冰凉却温柔的河。

两成修为。这并非是筑基,而是对于洛泱这样少说有化神——甚至更高修为的人来说的两成。当时战事并无要就此结束的趋势,她却仍为完成诺言,将两成修为与一身灵力倾注于此。

若说如此不够,那她亦加以神魂镇守。神魂不同于修为,亏了还能再盈,而是有去无回。她将这缕神魂定于沉渊,便是灵魂永远缺了一片。

到死,也没有收回。

女子闭起眼,沉默许久后才开口:“我将此处封住,外侧无人可进,里侧则无人可出。此外,又燃一线魂香,锁住她灵魂,免得遭遇不测......”

心血耗尽,一无所有。

“你问心有愧吗?”

“……我有,洛泱也必然是有。她若真想忘了此处,不会留下神魂。”

并非是她害了沧溟,可沧溟的死终究是她想得不够周全的后果。如今那唯一被留下来的少年恨她,也是天经地义。是自己失了约,将她困到恨意成心魔,修为停滞、寿元耗尽,却因魂香牵引而无法意识到自身已死的事实。所有好意到最后全成错,错得荒谬,无可挽回。

沈离夏目光灼灼,视线落在洛泱身上,透过了她,看见更熟悉的身影。最初是保护的心意因失去而变得近乎偏执,偏执后步步皆错。可她只是想让剩下的一切都圆满,如此连保护也错了吗?

——忽视了对方意愿的保护,或许确实是错了。

-

荒芜的空地上,回荡着金属相交的声响。

剑意撩动四下海水,碰撞出壮阔的景象。乔砚深抽剑往后避开一步,让对面少年剑尖贯过颊侧,削下一缕黑发。她凝神定睛,转眼间手中海水循剑意而凝,再无需灵力驱使,随她挥剑而顷刻化作细密雨丝。

沧渝提剑挡下,而雨丝遇她剑气后消融不见,待剑气散去时又聚拢,化为一条纤细涓流,如蛇般缠绞上去。

然而缺失灵力支撑,剑意在悬殊的实力差距下于沧渝而言不过是虚张声势。她往前几步,主动迎上攻击,一道斩击将其化解。细流破碎,海水晃荡,在残留剑意的影响下如飞絮飘扬。

不再犹豫,一剑利落结束对峙,熟悉的痛从右肩袭来,乔砚深遍体鳞伤地倒了下去。她身上长衣早已被血污洇透,不再洁白如雪。

疗伤后,沧渝如常把她放回水牢中,寒意刺骨,双眼紧闭的女子呼吸微弱,似全然不省人事。

少年站定在栏杆前好一会儿,锈蚀的金属气味发涩,泡在浓重的血腥味里对她这样嗅觉敏锐的海生种而言并不算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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