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和江皋大学毕业，拍完毕业大合照，相机声“咔嚓”响完后，江皋就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无痕迹。

一周后班长将打印出来的合照送到魏疏云手中，他不敢看，翻过来夹进了书里。

和那片落叶一起。

——

人的大脑处理某些信息的速度比计算机快得多，伴随着江皋这个名字，魏疏云脑中闪过了跨越二十多年的各种画面，但实际上也不过一晃神的功夫。

对面的唐悦琳还带着几分期待等着他的回应，周围几百个学生瞪着“求知”的目光，如狼似虎地盯着发生在眼前的八卦。

他们都在好奇，魏老师是会同意还是拒绝。

这么多年来，魏疏云其实并没有什么当面拒绝女生的经验。

似乎是得益于江皋的霸道喜欢，学生时代敢和他表白的女生并不太多，而且因为他和江皋几乎形影不离，即便是有对他有好感想跟他表白或者认识一下他的女生，也没太多跟他私下见面的机会。

只有大学时代，因为江皋和他不在一个学院，有三个女生不顾江皋的“赫赫威名”给魏疏云当面表了白。

其中两个运气都不太好，正好遇到了江皋来找魏疏云。

目睹了一切的江皋并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也完全没有生气或者敌视那两个女生的意思，她甚至根本没开口说话，就这么抱胸靠在门边，仿佛看一出有些无聊的话剧。

第一个看见江皋就开始结巴，根本不等魏疏云回话就哆哆嗦嗦地跑了，另一个梗着脖子表完白，被魏疏云礼貌拒绝。

他还记得那个女生当时含着泪问魏疏云：“你不接受我，是因为江皋吗？”

魏疏云摇头。江皋此时才走上前，拍了拍那个女生的肩膀：“姐妹，习惯就好，魏疏云这个人真的很难搞的。”

大概江皋天生有种受姑娘们喜欢的气场，那女生听了她的话，在含着泪的情况下，竟然还噗嗤笑了出来：“喂，我是你情敌诶，你有点情敌的样子好不好？”

“情敌吗？不要这么说。”江皋摸了摸下巴，一脸流氓派头：“在我追上魏疏云之前，咱两只能算失恋阵线联盟。”

她们有没有组成失恋阵线联盟魏疏云并不清楚，只是在那以后经常有人和江皋一起出去玩，其中一个就是她。

江皋了无音讯的这六年里，魏疏云起初碍于新人身份被迫参加了一些学校组织的联谊。但所幸联谊属于成年人的交友市场，在他竖起高高的围墙客气地将所有有意向的女生拒于千里之外后，大家也基本知道他暂时没有找女朋友的意向，也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再然后，就是意外有些执着的唐悦琳了。

之前唐悦琳虽然有点死缠烂打的意思，但还是第一次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拦住他，发出如此直接的邀请。

唐悦琳是个聪明姑娘。

她知道在魏疏云都不了解自己的情况下贸然表白只会让失败来得更快，所以在发现魏疏云脾气很好、待人温和有礼，哪怕拒绝人也都会给人留够情面的人后，被拒绝多次的她决定孤注一掷。

这就是她今天直接堵门口邀请魏疏云的原因。

她看似莽撞，实则已在心中推演多回。

周围有几百号拿着手机的人在聊天、在拍照，只要魏疏云迫于压力同意一起吃饭，魏疏云答应她两人约会的事情就会人尽皆知，哪怕只是单纯的吃个饭，流言也会满天飞。

而她自信可以在这次饭局上让魏疏云更了解自己——至少不会讨厌自己。

哪怕魏疏云吃完饭依旧拒绝，甚至现在就拒绝自己，她也有其他攻破点。

伴随着各种流言，身边的老师也好学生也罢，总是会出于各种八卦的目的或多或少地提起唐悦琳这个名字，她也能借此在魏疏云心里留下更多的印象，也就意味着有了更多的机会。后续无论是利用魏疏云的愧疚心理找别的理由跟他接触，又或者是制造人为巧合，总归会有办法。

总之，唐悦琳觉得这个计划非常不错，只要抹得开面子。

而以她对魏疏云的了解，这个男人值得她花费这么多心力。

唐悦琳的判断没有出错，算盘也打得很好，可惜她唯独没有料到一件事——

那就是这一招，早在初中时代，就已经有人用过了。

而那人之后还嘻嘻哈哈地笑着，跟魏疏云嫌弃初中时的自己手段太幼稚，看似准备充分，实际上不堪一击。

所以她只能看着眼前的魏疏云一如往常温文尔雅，连唇角勾起的幅度都没有变化：“抱歉，不可以。”

他声音清润、音色动人，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

魏疏云接着又道：“真的很感谢你的邀请，希望你可以吃得开心。”

是预料中的糟糕情况。唐悦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各种纷杂的念头，正准备扬起笑容大大方方说点什么给自己一个台阶，却看见说完这两句话的魏疏云扶了扶有些下滑的笔记本，直接在几百号学生的注视下绕过她离开了教室。

他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甚至连绕过她时，都与她隔得很远，走路时带起的风，甚至没有吹动她的发丝。

不知为何，唐悦琳有种预感，她接下来的所有打算都注定会如同这次的邀约一样，全部落空。

同样的手段，有人留下的划痕深可见骨，有人举着刻刀，却连划哪都没办法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