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的休息和调整过后,他们又进入忙碌且枯燥的集训之中,至于那些不对劲的情绪,楚北翎没怎么太放在心上,下意识的去忽略。
他觉得现在胡思乱想是因为高强度集训画疯了的缘故,等回归正常生活就好了,不太要紧。
加上被关在基地,又是一轮高强度画画,没空想太多。
集训基地断网早已经是常规操作,加上联考在即检查组的老师们,查得更严格,知道有些学生擅自带了手机,他们连马桶水箱都没放过。
西高的同学们只是来体验生活的,带教老师并没有因为他们是来体验生活的就放过他们,每个人被钉在画板前,素描色彩速写轮番画,绘画量比之前更加重,一帮人经常被虐得头昏脑胀双眼发直。
疯都疯不动了。
某天午后,盛夏换完水后,回到座位没多久突然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坐在旁边的几个人被她吓一跳,纷纷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厉冬一下子冷下来:“夏夏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厉冬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是因为盛夏长得漂亮精致,是大多数男生喜欢的长相,可性格又和棉花糖一样软,很容易被人欺负或者调戏。
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盛夏当时临时转学是在原学校经历了校园暴力才转的学,这也是厉冬为什么护着盛夏的原因之一。
有一次回学校,他们几个都不在,盛夏听了不好听的话就被气哭过一次,除此之外,她几乎很少哭。
所有人都以为盛夏被人欺负了,问半天。
盛夏抽噎着说:“我好累……画不下去了,现在都这样明年怎么办,要考不上美院了。”
不是被欺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开始轮番安慰她。
许图南:“没事,明年的事明年再想,考不上也就考不上,大不了再来一次,基地为考美院的复读生一抓一大把,不差你一个。”
盛夏哭更凶了。
“胡图图,你是不是缺心眼。”厉冬将许图南揍了一顿,而后放下画笔,将盛夏揽进怀中开始安慰。
疯不动,压力大又无处宣泄,像盛夏这样画着画着就毫无征兆哭出来的不在少数。
当然哭完他们还是要继续画。
楚北翎将画笔放进水桶揉着抽筋作痛的手腕,侧目看向一旁继续画画的邢禹。
午后阳光热烈,从干净的玻璃窗投射进来,邢禹凛冽的下颚线近乎透明,他一瞬不顺盯着画板,右手灵活的在纸上移动。
楚北翎心脏突地一跳,很快又慢了下来。
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在作画,画笔擦过画纸的沙沙声、碰撞水桶的哒哒声,以及小部分同学的交谈声,嘈杂的环境内,他却意外听到邢禹的呼吸声。
明明那么轻,楚北翎还是听到了。
大概察觉到他的视线,邢禹看了过来:“你也画累了。”
楚北翎来不及躲,只好硬着头皮迎上他的视线点点头:“嗯,手腕有点痛。”
邢禹放下画笔伸手牵过他的手,帮他按摩放松。
楚北翎垂着眼看邢禹不轻不重摁着他的手腕,和他比起来邢禹体温不算太高,每次他碰到他,楚北翎都觉得自己碰到了冰块。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晒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楚北翎觉得被邢禹碰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烫得要命,像是有一团火焰,顺着他手臂的静脉一路烧到心脏,再由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不是好朋友么,为什么他的反应会这么奇怪。
好朋友之间真的会这样?真的可以这样么?
可这明明是曾经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并没有什么。
被忽略、不受控的情绪再次如海水一般倒灌进他脑海中,楚北翎心烦意乱,抽出手藏到背后。
邢禹动作微顿片刻,他抬眸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没,没事,我不难受了,别摁了。”楚北翎说。
沉默片刻——
邢禹应道:“好。”
楚北翎没话找话,尽量装作平静地模样:“我画画了,你也画吧。”他重新捡起画笔,继续刚才未完成的画。
楚北翎想,一定是集训太累的缘故,才会有这样不太正常的情绪。
除了被欺负,连平常不怎么哭的盛夏都受不了大哭一场,他任何情绪也理应该是合情合理的。
邢禹目光定格在他逐渐苍白的脸上,楚北翎大部分情绪都写在脸上,开不开心非常明显,闪躲逃避的情绪也是。
过了好一会儿,他放慢语调尽量用平静地语调说:“不行就暂时休息,不要逞强硬画。”
楚北翎点点头。
之后几天楚北翎还是老样子,他们几个人还是待在一块,可他总是刻意避免和邢禹的肢体接触,又从邢禹的上铺搬回自己的下铺。
偶尔忘记习惯性的触碰过后,楚北翎如同触电一般,会很快松开手拉远与邢禹的距离。
而后就开始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烦意乱。
就连苏北辰都问他:“你是不是和邢禹吵架了。”
楚北翎说:“最近压力太大了,我晚上睡不好,怕影响邢禹。”
这话倒不是随便编的,自从那天从乌镇回来,他一靠近邢禹就会变得心烦意乱,晚上这么贴在一起睡,他是真的受不了。
烦躁的睡不着,总在夜里翻身,连带着邢禹都被吵醒好几次,他干脆回自己床铺。
旁人都能感受到这种有意无意躲避的状态,更不要说是了解和他形影不离的邢禹了。
可他只是躲避着和自己的触碰,其他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邢禹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楚北翎只是最近集训画画压力太大的缘故,当然楚北翎也是这么回应他的。
离他们撤出集训基地还有一周时间的那个周五。
那天清晨,本该是天空泛起白肚,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却毫无征兆乌云滚滚,风声呼啸,被一道闪电划破。
闷雷声响彻天际,倾盆暴雨哗然泼了下来。
睡梦中的邢禹被雷声惊醒。
狂风作乱,雨水从窗户打进来,弄湿了邢禹挂在床铺上的包,靠近窗户的邢禹和苏北辰前后下了床,一个去关阳台,一个去关浴室。
邢禹打开浴室门,一阵狂风吹来将门吹开,而后骤然合上,他来不及反应,手臂被铝合门重重夹住手臂,疼得他落下生理性眼泪。
苏北辰连忙关上窗户过来看他:“你没事吧?”
细细密密针扎一般的痛感,冲击着邢禹所有感官,大脑嗡嗡作响,眼前也开始有些发黑。
缓了缓,邢禹摇摇头:“没事。”
重重呼了口气,他重新打开浴室门走进去,关好窗户回到室内。
楚北翎的被子一半在他身上,另一半在落在地上,邢禹捡起地上的被子重新盖回他身上,又将他丢在一旁的衣服塞回被窝里,顺道将被窝掖好,将楚北翎整个人裹进去,在他身侧坐下。
苏北辰在对面床铺坐好,“手没事吧?”
邢禹捏了捏作痛的手臂,摇摇头。
苏北辰点点头,而后说:“要不是现在是一月份,我还以为台风来了。”
邢禹看向窗外,天色一片混沌与断裂的灰,大雨把天空压得很低,不远处山峰在暴雨中,模糊不清像一缕触碰既散的影子。